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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張麗姗最爲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大學畢業前的就業指導課上，現場模拟應聘面試，她被老師點中進行自我介紹。站到講台上，時間的秒針在空氣中不斷畫着圈，張麗姗的喉嚨卻緊得不能動彈。她一個音都發不出來，完全失聲。
在老師的鼓勵下，又過了一會兒，張麗姗才用顫抖着哭腔明顯的哽咽嗓音，艱難地完成了發言。回到座位後，旁邊的同學很疑惑：" 怎麽會這樣？平時交談沒覺得你說話有什麽問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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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困難，是讓張麗姗一直苦惱的問題。是心理上存在恐懼？參加工作後她進行過長時間的心理輔導，然而改善效果不佳。她嘗試過将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朗讀，排除了緊張因素，但同樣出現發聲擠、卡、抖的情況，甚至還是擠不出來聲音來。
長達二十幾年，從剛開始聲音有點抖、開口的前幾個字比較困難、有時張口卻說不出話來，逐漸變成說話時抖音加重、需要帶着哭腔才能說出來，再到後來說話越發費勁，經常是超過三個字的話都無法正常說出來。她覺得，要說話實在太折磨人了。
01
挫折
現在回想起來，張麗姗發現自己早在小學時，就第一次出現過說話吃力的情況。二年級時 " 六 · 一 " 兒童節學校舉辦活動，唱歌就可以得到糖果。張麗姗很高興地拿起麥克風準備開腔，但聲音并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出來，而是斷斷續續磕磕碰碰的。她覺得特别糟糕，被自己吓到了，她後來回憶：" 從老師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們也有被吓到。"
上大學前，家長和老師們的關注點都在考試分數上，對學生口頭表達能力如何并不太在意。張麗珊非常害怕在課堂上回答問題，但那時她覺得是自己心理素質差，容易緊張膽怯所緻。
然而漸漸長大，說話緊的困擾也在逐漸變大，嗓音問題在張麗姗上大學期間達到了很嚴重的程度：" 私下學習、生活中的言語交流主要靠硬撐，能說就說一兩句，不能說就不說。"
日常生活中，對聲音不敏感的人注意不到她說話存在障礙，但一旦到了公開發言或者要打電話辦事，每當開口，問題就暴露無遺。偶爾也會出現可以正常說話的情況，大多在她很放松的時候，比如散步時。
說話不利索，張麗姗首先想到的可能是膽怯害羞等心理因素，導緻自己不善言辭。她花了大量時間，鍛煉開口朗讀等口頭表達能力，但沒起到什麽作用。更令人沮喪的是，朗讀過多用嗓過度，接下來好幾天時間，說話費勁的情況還會加重。
02
求診
參加工作後這些年來，張麗姗并非沒有尋求過幫助。2013 年，她在老家找了一位音樂老師學習發音訓練。練了一段時間，音樂老師對她說，可能她是聲帶出了問題，建議去就醫。張麗姗去醫院照了喉鏡，沒發現問題。遵照醫囑，她堅持遊泳、跑步好幾年時間，也沒用。
在兩年時間裏，張麗姗斷斷續續地向大大小小的醫院求醫問藥，沒有得出真正結論。到底是什麽問題？她懷疑很大可能自己天生就是如此：" 我甚至有點自暴自棄，對治好嗓音不抱任何希望。"
2020 年，張麗姗被借調到單位總部工作，一位領導得知她說話存在問題後，提醒她說：" 你各方面都很優秀，要是因爲嗓子的問題而影響發展，就太可惜了。"
這一年 5 月，張麗姗再度踏上求醫之路。醫生開了抗抑郁、抗焦慮的藥給她吃，沒有效果；她又去做了一年多的心理輔導，咨詢師教了一些調節放松的方法。同事和朋友都說她的嗓音情況有好轉，但她自己還是很清楚：" 跟原先嚴重的狀态相比減輕了不少，日常對話交流可能基本沒什麽問題，但讓我讀一篇文章肯定是讀不下去，擠、卡、抖、費勁還是挺明顯。"
被嗓音問題這條繩索死死綁住，張麗姗要面對的麻煩和尴尬實在太多，打電話時，對方會問，" 你怎麽了？你好像在哭。"" 你聲音怎麽了，感冒了麽？"" 你說話怎麽這麽緊張的？" 每到開會時需要發言，她都顯得特别尴尬。
03
答案
直到 2021 年末，張麗姗在工作中接觸到一個客戶，對方聽出了她嗓音的問題。碰巧，這位客戶也有同樣遭遇。
多少年了，張麗姗才第一次得知" 痙攣性發音障礙 "這個名稱。
張麗姗專門去了廣東省人民醫院求醫。經診斷，她的痙攣性發音障礙屬于比較嚴重的情況，可以通過打肉毒素針進行改善。
苦尋多年，這一刻雲霧終于被撥開。
痙攣性發音障礙，一個對很多人來說都非常陌生的名詞，一種因爲喉内肌張力障礙引起的發聲困難疾病。張麗姗的家人和身邊朋友從沒聽說過這個病名，隻是單純地爲她找到病因而高興。
遺憾的是，痙攣性發音障礙暫時沒有完全治愈的手段，要緩解症狀，最主要的治療辦法是每隔一段時間注射肉毒素——在喉鏡輔助下，通過注射器直接從聲帶部位打進去。肉毒素發揮中樞抑制作用，會緩解喉嚨相應的肌肉痙攣。
◎ 喉鏡。/ 站酷海洛 PLUS
張麗姗的主治醫生是嗓音疾病專家、廣東省人民醫院主任醫師葛平江教授。在葛平江的診治和建議下，張麗珊做了手術治療。手術後再打肉毒素針，張麗姗發現沒有了以前打針後的失聲期和嘶啞期，當然，說話屬于較爲正常的流暢度，并非毫不費勁。她對未來有所期待：" 主要觀望術後打針的流暢期能維持多長時間。"
再 " 複盤 " 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張麗姗已經弄不清楚，小學時自己說話緊張，是否已經是喉嚨肌肉痙攣？還是，當時隻是單純的心理緊張所緻？很大可能是，生理與心理上的問題共同鑄成了一個鐵盒，鎖住了她的聲音。還好，她現在知道了原來有 " 痙攣性發音障礙 " 這一回事。
◎ 每年 4 月 16 日是 " 世界嗓音日 "。近年來，痙攣性發音障礙引起越來越多嗓音科醫生的重視，但其診治仍非常棘手。 / 全景視覺
廣東省人民醫院耳鼻咽喉頭頸外科醫學博士康競解析：
痙攣性發音障礙（spasmodic dysphonia, SD）是病因不明的局竈性喉肌張力障礙，可分爲内收型 SD（AdSD）及外展型 SD（AbSD），其中 AdSD 占 90% 以上。
AdSD 症狀多樣。由于聲帶和周圍結構的異常痙攣導緻過度内收，引起聲音中斷、說話流暢度降低和 / 或聲音緊張、用力和緊繃，其症狀可影響日常言語交流，導緻生活質量下降。患者常在自動發聲 ( 包括大笑、唱歌、咳嗽、低語或哼歌 ) 時症狀減輕或緩解，而在壓力大、疲勞或打電話時症狀可加重。
目前對痙攣性發音障礙的診斷并不容易，臨床上更多需要依靠嗓音專科醫生從患者的發聲情況、利用經驗進行判斷，然後結合其他輔助方式比如聲學檢查、喉鏡檢查等進行診斷。
痙攣性發音障礙的病人可以通過肉毒素注射的方式進行治療，每隔一段時間需要進行一次。疾病的發生在于喉肌異常内收和痙攣，對某些特定患者，他們如果覺得有需要的話，可以進行微創手術——在全麻狀态下，切除一部分聲帶内收肌群。
手術可以使患者的内收肌痙攣沒那麽明顯，術後再去打肉毒素針的話，間隔時間會明顯拉長，像文中患者珊珊，就是進行了喉嚨甲杓肌切除。手術治療方式是無法長期進行肉毒素注射或效果欠佳的患者的有效補充治療。
◎ 喉内肌結構。/ 站酷海洛 PLUS
目前大衆對嗓音很多疾病在認知上還不夠了解，很多患者都沒有得到一個比較好的診斷。除了痙攣性發音障礙，包括聲帶麻痹、聲帶粘連、男聲女調等等特殊的嗓音疾病，患者都應該到專門的嗓音科就診。
對普通人來說，如果日常生活中出現持續性聲音嘶啞、超過兩周以上一直沒有好轉，我們建議到專科就診，最好找到專門的嗓音科醫生就診。像教師、歌手等職業用嗓比較多的人群特别要注意，很多時候他們會合并出現一些嗓子上的問題，如果出現持續性聲嘶或者聲帶疲勞情況，應該來門診就診，明确到底聲帶出了什麽問題。
（注：文中張麗珊爲化名）
通訊員｜張誠斌
編輯｜廖穎瑤
封面圖片｜站酷海洛 PLUS
39 深呼吸 "患燈片" 欄目，講述患者故事。如果你有心聲需要傾訴，或有相關故事線索提供，請留言或發郵件到[email protected]聯系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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