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第 41 屆金像獎提名名單公布，一下子引爆熱搜。
幾家歡喜幾家愁。
有人惋惜鄭秀文陪跑二十年尚未摘下影後桂冠：
有人恭喜《獨行月球》提名最佳亞洲華語電影：
還有人已經在搓手期待《正義回廊》的網盤資源了：
話題度有了、關注度高了，今年的金像獎總算支棱起來了。
神氣活現到讓人忘了，此前，年屆不惑的金像獎是如何被疫情壓迫到直不起腰來的。
實體頒獎禮取消、得獎人未能在現場接受同業掌聲、整個活動僅僅持續了 20 分鍾 ……
然而，即使在那段金像獎不景氣的日子裏，還是殺出了一匹黑馬——
李麗珍。
憑借港片《濁水漂流》提名爲第 40 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
距離她上一次被金像獎提名，已經是 20 年前了。
印象中的李麗珍，是《開心鬼》中情窦初開的女子高中生；
是《蜜桃成熟時》裏恣意妄爲的誘人白富美；
如今卻搖身一變，變成《濁水漂流》中天橋底下的流浪者陳妹。
素顔出鏡、粗缯大布、一頭粗糙的亂發随風飛舞，與當年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孩兒判若兩人。
然而，無論她的熒幕形象前後的反差有多大，李麗珍始終是那個李麗珍。
率真又不做作的阿珍。
01
脫下衣服之前，李麗珍還是清純人設專業戶。
每一次開工，她的戲服都是一身校服。
1984 年，她在電影《開心鬼》中本色出演一名青澀懵懂的女高中生林小花。
齊耳短發、肉嘟嘟的臉頰、粉白相間的海軍領水手校服，方才成熟不久的李麗珍将影片中如蓓蕾一般盛放的少女诠釋得恰當好處。
同年，她與張國榮搭檔，主演賀歲檔影片《聖誕快樂》。
兩人一個紅色夾克，一個藍色毛衣，似乎正應了娛樂圈那句老話 " 自古紅藍出 CP"。
還是 1984 年。
她憑借《上海之夜》中的小結巴 " 雞仔鳳 "，頭一回得到香港金像獎提名，還是兩個：
最佳女配角與最佳新演員。
那一年，李麗珍剛剛 18 歲。
年紀還小、面容姣好、每年至少 4 部電影的産出、演技略顯稚嫩卻不突兀，更何況，她還有頗具分量的獎項傍身。
隻要她一直蜷縮在 " 青春學生妹 " 的龜殼裏，風就刮不着、雨也打不着，少說還可以再混個十年。
這樣的做法分明才是最保險、最安全、最不會叫人非議的，偏偏阿珍不喜歡。
1993 年，她脫下身上的校服、抛棄了 " 玉女 " 這碗飯，遠赴歐洲拍攝了寫真集《李麗珍 真性情》。
影像中，她身着露肩長裙行走在歐洲街頭，暖黃的燈光描繪着她的風情萬種。
" 玉女 " 蛻變爲 " 欲女 "。
旁人問她爲什麽擁有大好前途卻選擇褪去衣裳？
阿珍笑笑，" 逆反啊 "。
不願意被清純學生妹的形象所困，她得突破了；且恰逢所屬經紀公司與日本的公司合作緊密，于是，李麗珍順理成章地主演了限制級影片——《蜜桃成熟時》。
她飾演在糖罐兒裏長大的富家女阿珍。
暑假，她并未服從父母安排前往英國，而是偷摸地想與男友享受二人世界；不料男友出軌，阿珍潇灑離去，開始了一個人的旅程。
影片不乏露骨畫面，但是，阿珍身上難掩的純真氣息卻中和了影像的香豔，赤裸卻不淫亂，美妙卻不堕落。
對于所愛之人，少女總是真誠相待；對于性的表達，少女永遠坦坦蕩蕩。
《蜜桃成熟時》打破了觀衆對于三級片的刻闆印象，并以 1200 多萬港币的成績，拿下年度限制級影片的票房冠軍。
從此以後，花骨朵兒似的少女真正長成了人間水蜜桃。
而她的真實卻從來不曾改變。
1996 年，李麗珍與舒淇合拍電影《玉蒲團Ⅱ之玉女心經》。
此前，她與許鞍華導演合作《千言萬語》，已經摘下第 36 屆台灣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的桂冠，也讓觀衆直觀感受到，無論是否有衣物蔽體，李麗珍始終有演技在身。
這也是讓人費解的地方，她怎地就是不按常規走演技派的路子，仍然一意孤行出演限制級影片呢？
阿珍也很無奈，誰讓王晶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400 萬片酬堆到自己面前，做什麽和錢過不去？
好實誠的理由，難怪李靜在采訪李麗珍時總是忍俊不禁：" 她老說實話。"
02
做客訪談節目時，李麗珍總也逃不開一個問題：
爲什麽後來選擇穿上了衣服？
阿珍也不回避，" 後來結婚了嘛，然後生小孩了，就覺得沒必要再去拍那些性感的了。"
更何況，現在年輕的少女又那麽多。
今日的内娛，不少小明星們都有一個通病：摸不準自個兒的定位，普普通通卻妄想扮演絕世美男，上了年紀總強行裝作青澀少女 ……
李麗珍不想，也不裝。
或者說，她知道，遲暮的美人強扮少女，也隻會徒惹唏噓甚至令人厭憎。
與其和觀衆相看兩生厭，不如将機會留給那些正處于美好年紀的真正的少女們。
而她，也開始扮演起 " 媽媽 " 一輩的角色。
2020 年，她同劉德華合作《熱血合唱團》。
像饅頭一樣發起來的面部、臃腫胖大的身材，哭起來的時候，眼淚鼻涕便糊了滿臉，徹底傾覆了之前風情萬種的女神形象。
阿珍在《熱血合唱團》中飾演的，是一名懦弱的中年婦女。
已婚、拖着半大的娃兒、被家暴也隻能忍氣吞聲，将淚和着血一起往下咽。
雖然演技不減，但是無數 80、90 後的影迷們仍然難掩失落，隻能在深夜悄咪咪地打開珍藏的資源，扼腕歎息：昨日還是 " 小甜甜 "，今兒卻成了 " 牛夫人 "。
2021 年，李麗珍在《濁水漂流》中飾演一名流浪者。
臉色蠟黃、顴骨凹陷、頭發糟亂，一縮頭，脖頸處便堆起三層肉，渾身上下彌漫着一股子腐爛的惡臭氣味。
她用自己的演技告訴觀衆，她不再是什麽 " 人間水蜜桃 "，她隻是一個年過半百卻仍然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由于舊區改造計劃（說白了就是拆遷），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家。
仰頭望見的是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自身所居卻是高樓旁的天橋腳下。
在這裏，建起了好多新樓啊，好高、好密、容得下好多人，卻容不下他們。
老舊的房屋被轟隆隆的鏟土機挖去了根基，他們便成爲了無根的浮萍。
随處漂泊，又無處可去。
如今，李麗珍已經 57 歲了。
不少與她年紀相仿，且也是一脫成名的港星，日思夜想的便是如何抹掉當年的那段豔麗往事；在接受采訪時，李麗珍也被問及，會不會也期望觀衆們忘掉那一切，隻記得現在的演技派李麗珍？
阿珍不僅不支支吾吾，還一臉不可思議地反問道：
" 爲什麽要忘掉？人生是一個故事嘛，走過的路，就是走過的了，往後就是希望那個故事寫得好一點，我的故事還沒到結尾的嘛。"
恍惚間，阿珍好像依舊是那個阿珍。
即使容顔不再、即使身材發福、即使孑然一身獨自撫養女兒長大，她依然真誠直爽、毫不遮掩。
人間再無水蜜桃，但是，我們還有李麗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