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實在是太怪了。
都說沒見過這樣的國産劇。
目前爲止，暑期檔劇集陣容最強大的一部片——
歡顔
陣容強大到 …… 龐雜：
董子健、張譯、張魯一、廖凡、佟麗娅。
是什麽劇才能把這些人湊到一起？
很多沖着陣容去看的人，覺得這片子很難評。
有人覺得劇情奇奇怪怪得好看，有人覺得劇情過于荒誕，口碑兩極分化得很厲害。
首先，要給這個片子歸類，就有點難，年代傳奇劇？民國公路劇？從這些字眼裏，就能感覺到這是以往沒有見過的劇集風格。
黑色幽默、荒誕、浪漫、感人，這些元素堆積在一起，很難想象這部劇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01
争議帶來更多解讀
現在網友們看劇不隻是看主線劇情，一個個摳細節，摳邏輯，摳各個人物。
《歡顔》裏引發争議的橋段也不少，争議越多就越有解讀的空間。
故事的開頭，發生在深山的隐秘棧道上，一個 " 護镖人 " 接下了使命。
老孫（廖凡 飾）帶着三根支援組織的金條護送徐天（董子健 飾）從廣東出發去上海。
此行路上，金條重要，徐天也重要。
火車開至半路，他們就遇到了一群劫匪，劫匪劫走了徐天的皮夾，這裏面有他未曾謀面的未婚妻仰止的照片和信。
爲了拿回錢包，老孫與劫匪開戰，挂在腹部的金條幫忙擋了一顆子彈，但也因此露了财，導緻後來金條被 " 仙人跳 " 設計偷走。
在這裏就有讓網友匪夷所思的地方，爲了照片和信件就暴露武力與劫匪開戰，這不是很小題大做嗎？
其實這是徐天能向仰止證明身份的唯一物件。
這些年來，他們來回寄了三十多封信件。
徐天的任務就是去上海跟仰止完婚，建立公司，以後不用再千裏轉運資金。
少了一步，任務都不算完成。
第一程的老孫上演了炸當鋪、以命相托，順利說服俞亦秀（張魯一 飾）代替他奪回金條，護送徐天上路。
盡管俞亦秀通曉天文地理，各地的曆史人文，在地圖上摸過每一寸山河，但 41 年來，他從沒離開過自己房間。
作爲俞家頭人，他不過是一個名存實亡的泥菩薩。
直到老孫帶着緻命的槍傷從山野裏闖進了圍屋，打破了這片桃花源最後的沉靜。
當民國劇不是大上海，就是搞諜戰的時候。
《歡顔》的故事，卻切入了民國廣闊而隐蔽的腹地——
荒誕，魔幻，也現實。
類似于《驢得水》中的農村，或《讓子彈飛》的鵝城。
即，在宏大曆史書寫之外，那些普通人是怎樣的面孔。
在《歡顔》裏俞亦秀盡管撕掉了地契，卻還是沒辦法挽救已經失去反抗力量的愚昧村民，他天真地以爲，可以通過書上學到的知識改變這不公平的世道。
但世道似乎是由沉默的大多數。與鳴槍放炮的一小撮曆史人物共同決定的。
而他的道理。
又能勸說動哪一方？
非常規的視角，必然帶來争議。
問題隻在于，故事能不能說服觀衆。
02
理想主義者
目前出場的三個人物都有各自強烈的風格氣息，他們都影響了徐天之後的選擇，讓他從一個涉世未深的少爺，到真正成爲扛起重擔的理想主義者。
老孫幹什麽事都有自己的原則，雖然常說 " 凡事想想後果 "，但其實總是做一些豁出去的事情。
但老孫直到最後，都講原則守規矩，盡管把命搭上也在所不惜，不僅是爲了不辜負老友相托，心中義氣，更是因爲他在徐天身上看到了早逝兒子的影子。
徐天把老孫當成了父親一樣的朋友，也聽進了他的話，之後凡事都留了個心眼。
後來接棒的俞亦秀，表面看似糊塗，其實是這個世道上最清醒的人，他清醒地知道這個世道如果不改變，他走去哪裏都沒有用。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 " 讓我再享受一下 " 因爲他懂得享受，享受當下，享受每一個說出 "far away（遠方）" 的瞬間，甚至享受最後因爲實現諾言而不得不放棄生命的時刻。
和俞亦秀這一路上的經曆，讓徐天想清楚了未來要建立的社會是怎麽樣的。
鄰居鄉親相互尊重
公路鐵路四通八達
後代子孫都有學上，有書讀
商人誠實
軍人正直
農民誠懇
國家昌明興旺
徐天與馬天放在火車上激戰之後，不幸負傷，被送到章加義的診所醫治。
章加義在呼警長面前是一個畏手畏腳的鄉村醫生。但當他遇到了徐天，得知他的身份後，卻幫助他逃跑。
家有良妻、兒子，生活安穩，當得知妻子帶了徐天回來，章加義也沒有埋怨她，反而誇她。
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和，看待世界不同的方式。
彼此碰撞又攜手向前。
因爲他們是同一種人——都在思考這個國家的未來。
因爲曆史沒有限定。
每一種未來，在當時都有平等的可能。
作爲 " 事後諸葛亮 " 的我們，認爲曆史必然沿着固定軌道向前發展。而《歡顔》打撈起的，正是曆史定型前的一份份草圖。
03
先鋒推動創新
發現了嗎？
這部劇裏的人物都有一個很明顯特質——理想主義。
做着自認爲對的事情，哪怕付出性命也無妨。
這些被指責不夠真實的人物，反映的卻是他們改變世界的強烈願望，也是《歡顔》創作者創新的決心。
這條充滿争議的路，也是這個混合了各種元素的劇集開拓者的必經之路。
這些人物不再隻存在于劇中，每一次讨論都讓他們更鮮活。
當觀衆意識到這一點時，就能從一個反面的角度感受到革命任務的艱辛，如果不是這些一個個風格強烈的理想化人物，又怎麽能熬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成功完成任務呢？
在亂世之中，很多人可能連溫飽都難以滿足，卻還有很多人有着文人風骨——不允許别人侵犯尊嚴。
徐天說三根金條丢了之後讓家裏再寄過來就好，但在老孫眼裏，動了它，就是動了蘇區的威信。
俞亦秀想着從他屋裏出來的兩個人如果死了，自己作爲頭人是不是很沒面子。
這樣的尊嚴不是隻有知識分子才有，就連一個微不足道的閑筆，賭場裏的經營者，也覺得賭輸了沒有面子，去找徐天讨。
不止是文人風骨，每一個護送徐天的人都堅守着一諾千金的俠士精神，這些小小的精神信仰都是推動故事發展的動因。
遇到困難時，老孫總想着用語言震懾對方，把事情最小化解決。
但不是每次都奏效，經常前一秒還在吓唬人，後一秒就被人吊起來了。
前後的反差讓人發笑，但實際展示了這世道已經沒有什麽仁義之人了。大部分人解決溫飽都來不及，講道義對他們來說并無益處。
盡管困難重重，他們卻都有着實現社會平等的理想，心中的理想支撐着徐天和老孫走到現在，他們希望以此喚醒更多道義之人。
徐天也在這個過程中經曆了一次次理想的崩坍與重建。
在徐天看到老孫奄奄一息之際，爲了能及時将老孫送醫，徐天激動地講述了節度使王玄策的故事。
王玄策出使天竺，财物被搶，使團三十人全部被殺，他一個人翻過喜馬拉雅山找吐蕃王借兵五千，滅掉天竺國，還兵吐蕃。
他也想像節度使那樣說動俞亦秀，因爲他相信古代的節度使王玄策能做到，他作爲一個現代人也能做到。
浪漫和理想才是這群人的底色。
即便是處在物質豐富的現代，我們也很需要這樣的理想和浪漫。
就像梁永安教授在面對 " 文科無用論 " 這一言論時，說到的那樣：
任何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要努力追求兩個 " 性 "，一個是浪漫性，就是對人文、世界、生命、曆史的澎湃發展的一種内心深處的激情；另外一方面呢，人也要追求高度的專業性，不要總是抱怨種種不均衡等等，我覺得人在世界上，應該一心一意做好事情，把自己的專業性發揮到比較高的程度，同時又不喪失我們的赤子之心。
不同于以往片子裏展現過程的艱難困苦，《歡顔》裏許多富有電影感的鏡頭語言，讓人看到未來的希望。
在鏡頭的晃動中，我們也能沉浸式地感受人物的經曆。
老孫中槍之後騎着單車奔馳在曠野裏，當他跌跌撞撞從單車下來，眼前出現了一座座圍屋，他闖進門，閩西人民勞作的圖景由此展開。
從理想主義的角色、風格化的台詞、富有意味的鏡頭語言，都能感受到《歡顔》裏流淌的文學情緒，像是一部流動的影像小說。
這都是我們平常難以看到的風格。
有人會覺得這樣理想化的人物不夠真實，但它本來也沒想要還原那個年代的真實。
這也是《歡顔》讓人感到荒誕、劇評兩極化的原因，這樣的實驗先鋒性，需要在充滿争議中，推動創新。
如果沒有人踏出這一步，國産劇怎麽能迎來新的變化呢？
不隻是《歡顔》做出了這樣大膽的實驗先鋒性闡釋，今年熱播的劇集，例如《漫長的季節》，就是從懸疑類型裏展現小人物在東北變遷史的命運沉浮。可以看出這些優質作品正在跳脫出國産劇常規思路。
《歡顔》是今年騰訊視頻 X 劇場出的第二部劇，第一部的《漫長的季節》在豆瓣上獲得了 9.4 的高分。
在數學裏，X 代表未知，未知就有很多解讀空間，因此争議也會很多，即便是口碑兩極化，也是實驗先鋒作品與觀衆審美之間的交鋒，這些都能說明觀衆在看劇時，有了更多的思考，讓劇集有了更多解讀空間。
當今社會的人們，經常會被各種瘋狂的言論裹挾，很容易被劃爲某種單一的類别。
就像無秩序的舊世界裏，那些激烈的理想主義者難以有立錐之地。
因此，當下的我們依然渴望在《歡顔》談理想，建立一個理想世界。
《歡顔》裏，這群小人物帶着象征信仰的三根金條，在殘酷的舊世界裏，努力前行，爲他們想建立的理想社會砌上金磚。
在《歡顔》之外，是在流行文化中能夠另辟蹊徑，堅持自我的追求，相信觀衆終歸會理解、欣賞。
就像俞亦秀所說。
這種縱情恣意的活法，讓人上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