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 K-pop，闖美進行到哪一步了？
文｜歐陽 世昕
編｜石燦
11 月 20 日晚間，2022 年卡塔爾世界杯正式開幕。開幕式上，看過卡塔爾為世界來賓準備的傳統文化、音樂及舞蹈表演，曆屆世界杯吉祥物紛紛上場後，舞台中央突然出現了一個讓人覺得有些熟悉的東亞面孔。
韓國偶像團體防彈少年團（BTS）的成員田柾國率先在舞台上亮相，與卡塔爾歌手庫拜斯一起完成了開幕式官方單曲《Dreamers》的演唱。
田柾國在卡塔爾世界杯開幕式演唱《Dreamers》，圖源網絡
不論是海外還是國内，社交平台及官方讨論區認識這位表演嘉賓的甚少。
他們留言提問，表達疑惑。但無論如何，田柾國已經以一種世界巨星的姿态站上了國際矚目的舞台，并且在這之前就已然收獲了不計其數的忠實粉絲。
就像 K-pop（Korea-Pop，韓國流行音樂），韓國的娛樂公司們在過去幾年卷作品、卷出口、卷海外活動，終于卷出了一場全球範圍的 K-pop 文化潮流。
K-pop，席卷全球？
《Dreamers》是一次 K-pop 發展史上令人振奮的裡程碑，而回顧整個 2022 年，K-pop 的發展更是令人驚訝的。最為耀眼的，自然是 K-pop 偶像團體的兩大巅峰：BTS 防彈少年團和 Blackpink。
為何僅有 25 歲的田柾國能成為卡塔爾世界杯上的主題曲演唱嘉賓？原因非常簡單，BTS 實在是太火了。
防彈少年團（BTS）于 2013 年正式出道，是韓國經紀公司 HYBE 旗下最知名的 K-pop 偶像團體。
自 2015 年開始，BTS 開始在海外市場迅速擴張，憑借 " 奮鬥、勵志、愛和能量 " 為主題的 K-pop 音樂，BTS 在東南亞收獲了大批粉絲聽衆，并開始通過 Youtube 等媒體平台迅速在全球建立聲勢，在東南亞粉絲的廣泛安利下，BTS 開始在歐美的亞裔等少數族裔群體中流行開來。
2017 年，BTS 榮獲美國 Billboard Music Award 的最佳社交媒體藝人獎，其也成為第一支在真正意義上打開歐美市場的 K-pop 偶像團體。
圖源微博
遵循着全球娛樂業歐美流行文化的絕對主流地位，K-pop 也開始真正輻射全球，除了東亞、東南亞，以 BTS 為代表的也開始在中東、拉美等市場建立起十足的影響力。
2019 年 10 月，BTS 在長期休假後重登舞台，回歸的第一站就是财大氣粗的沙特阿拉伯，演唱會門票在開售後迅速售罄，較好的位置甚至被炒到了 131 萬韓元的高價（約合人民币 7000 元），一度引發了在阿拉伯地區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半島電視台的集中報道。
半島電視台，總部正位于卡塔爾。
早從幾年前開始，K-pop 就在中東建立起了較高的知名度，2022 年 3 月，沙特阿拉伯政府還邀請韓國 SM 娛樂公司總制作人李秀滿參與多個文化投資項目，意在通過 K-pop 的強大影響力助力阿拉伯地區的文化發展戰略。
如此背景下，卡塔爾世界杯會選擇邀請田柾國也順理成章：從某種角度來看，這次 " 韓流 " 的勝利，其實是卡塔爾與韓國為塑造文化形象，增強賽事影響力的一次雙赢。
事實證明，這一選擇是正确的。
卡塔爾世界杯開幕式播出後，《Dreamers》在 iTunes 全球歌曲排行榜上連續 8 天占據首位，是近十年裡在該榜上占據首位時間最長的 K-pop 歌曲，在發行後僅 13 個小時裡就刷新了 102 個國家的 Top 歌曲紀錄，創造了曆史。
2022 年對于 BTS 來說并非一帆風順，6 月 14 日，防彈少年團宣布暫停團體活動，成員各自單獨出道。消息一度讓 HYBE 公司市值震蕩，同時 " 兵役夢魇 " 也始終存在。但從登上聯合國、與拜登在白宮對話，再到世界杯的田柾國，BTS 的勢頭仍然強勁。
不同于 BTS 在亞裔文化領域建立優勢的策略，BLACKPINK 則仍然通過強勁的作品輸出不斷刷新着歐美流行市場對于 K-pop 認知。
這支成立于 2016 年的女團以 girl crush 風格在全球打響知名度， 更憑借《BOOMBAYAH》《Kill This Love》等爆款單曲在全球爆火，是第一個登頂美國 iTunes 歌曲排行榜的 K-Pop 女團，更于 2019 年受邀請參加科切拉音樂節，成為第一個登上科切拉的 K-pop 女團，在這個全美乃至全球都有巨大影響力的舞台上唱響了來自韓國的流行音樂。
2022 年的 BLACKPINK 收獲滿滿。
前不久，BLACKPINK 的專輯《BORN PINK》被 billboard 入選 2022 年最佳專輯列表，是唯一入選的 K-pop 專輯。《BORN PINK》還在滾石雜志 2022 年百張最佳專輯榜單中排名第 25 位，是 2022 年 spotify 上播放量最高的女子組合。
BLACKPINK 新專輯，圖源 QQ 音樂
更大的榮耀也随之來臨。12 月 6 日，BLACKPINK 被美國《時代》周刊選為 2022 年年度藝人，登上了《時代》的封面，" 已經成為了世界上無可否認的最偉大的女性樂隊 "。
BLACKPINK 也在近期開啟了高強度的全球巡演，目前已經在北美、歐洲的 14 個城市開辦演唱會，吸引了全球超過 150 萬粉絲，她們的各種現場視頻被傳播到短視頻等流媒體平台上，通過網絡再度掀起輿論熱潮。
對于 K-pop 來說，2022 年也不僅僅是 BTS 與 BLACKPINK 在講述新的故事。光是在 4 月的 2022 年科切拉上，就有 2ne1、asepa 等 K-pop 女團亮相。asepa 更是第一個登上科切拉主舞台的 K-pop 團體，這場表演帶來的影響力是相當可觀的，在表演結束後 aespa 的四名成員紛紛登上推特世界趨勢榜，極大地提高了團體在北美等主流音樂市場的影響力。
各種大事件外，ITZY、Stray Kids、 ( G ) I-DLE 等 K-pop 組合也在海外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并向歐美主流市場高歌猛進。
2022，何來的 K-pop 奇迹？
2022 是 K-pop 大年。
老牌韓團闖美成績出色、本土勢頭不減，新人爆曲頻出、風格各異。
羅北嚴格意義上并不能算是一個 K-pop 愛好者，平時也是看内地劇比較多，但她今年已經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對朋友說了不下五次 "K-pop 占領全世界 " 了。微博熱搜、抖音信息流、論壇中越來越多出現的韓團梗都在提醒着她，身邊信息環境的 K-pop 濃度正在越來越高。
今年 12 月初的某一天，當她在幾個小時内刷到了超過五條 "K-pop 人的 2022" 短視頻時，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抖音快要被 K-pop 占領了。更令她沒料想到的是，視頻中盤點的每月爆曲她基本上都知道，個别曲目的副歌部分甚至還能跟跳一兩個動作。
" 不說 BLACKPINK、TWICE 這種早年間在學校知道的韓團，現在 ( G ) I-DLE、ITZY、LE SSERAFIM、IVE、NewJeans 這些沒太關注過或者剛出道的的，我甚至都會有印象他們是幾月回歸或者發的新專輯，主打曲是什麼，副歌怎麼唱。" 羅北說。
羅北覺得很奇怪，某種程度上，這或許就是 K-pop 在 2022 年緩步走到了更多人面前的體現，在内地韓流回潮的趨勢下，其影響力隻會越來越強。
就這兩年而言，老牌經紀公司推出的多是女團，爆款歌曲也是女 solo 歌手或團體貢獻得多；今年來說，2NE1 時隔六年在科切拉音樂節合體，少女時代時隔五年再次回歸，除了這些時代的眼淚之外，BLACKPINK、TWICE、Red Velvet 等四代女團也相繼回歸，剛出道的 LE SSERAFIM、NewJeans 話題度和成績都很高。在此基礎上，各男團穩定發揮，也總有亮眼曲目出現，但整體競争格局并沒有女團激烈。
2NE1 重聚，科切拉官推發文，圖源網絡
細數今年在内地熱搜榜或是短視頻平台上爆火過的 K-pop，也是内地明星們翻跳的首選，沒有舞台的愛豆們拍戲或其他工作之餘，也能緊跟潮流跳上那麼一段副歌。
BLACKPINK 發行于 8 月的《Pink Venom》，以及 6 月由 TWICE 成員林娜琏演唱的《POP!》， ( G ) I-DLE 在 3 月推出的《TOMBOY》和 10 月推出的《Nxde》，Stray Kids 的《Maniac》等，都掀起過一陣學習和翻跳熱潮。
K-pop 的傳播優勢在于，它無疑是最适合短視頻時代的一種流行文化形式之一。
唱跳結合帶來的視聽雙重感官刺激，加上副歌部分有記憶點的旋律與舞蹈動作，創作之初便是為了傳播，也自然能借助抖音、TikTok 等社交媒體在全球風靡，多聽幾遍你就知道怎麼哼，再看兩遍就知道副歌動作怎麼擺。
同時，其了解和學習的門檻已經越來越低，全球各地的相關愛好組織足夠多，他們能夠迅速傳播信息并找到同好，互聯網上的相關信息也十分豐富，各種版本的教學很容易找到，當下的部分作品出于風格或是傳播度考慮，舞蹈編排也不會過于複雜，這讓 K-pop 舞蹈在年輕人群體中也得到了更多傳播。
我們同樣能從随機舞蹈的走紅中找到 K-pop 的傳播秘訣。你可能刷到過這樣的視頻，一個圍滿了人的空地起初還空蕩着，當一段音樂突然響起，圍着的部分觀衆走到空地上開始跟着音樂跳了起來，十幾秒到幾十秒不等的一段音樂結束後，他們又紛紛退回到原來的位置，等到下一段音樂響起，又有一批人走上前開始跳。
圖源 B 站
這就是随機舞蹈，K-Pop Random Dance Game，也叫随放随跳、随唱随跳等。
這類活動已經在北美和歐洲展開過許多，還有不少是有韓團成員自己參與的，" 随放随跳 " 的同時也是一次見面會。看到洛杉矶、巴黎街頭那熱鬧的氛圍，或許很難有人不說一句 "K-Pop 占領世界 "。
這時的 "K-pop 人 " 已經不是 " 關注 K-pop 的人 "，而是 " 跳着 K-pop 的人 "，愛好者從旁觀到親身參與，在汗水的揮灑中加強了自己與這種文化的情感連接。儀式的力量是巨大的，韓團舞被全世界少男少女們争相學習，進而成為一種文化潮流。
實際上，這也會讓人聯想到韓國的打歌與選秀機制，同樣是一種參與感和媒介儀式，在這方面，K-pop 确實是懂娛樂業，也确實赢麻了。
K-pop 出海新階段
對于 K-pop 來說，2022 年是 " 大獲全勝 " 的一年，而作為旁觀者，我們則能清晰的看到 K-pop 出海，尤其是闖美戰略的階段性變化。
這是一種從 " 迎合 " 到 " 影響 " 的變化。K-pop 之所以鐘情于闖美，不得不提到 2016 年國内的限韓令。在中國市場遭遇打擊的情況下，迫使彼時在東亞市場 " 順風順水 " 的韓娛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全球市場，而廣闊且高度發達的歐美市場無疑是一塊肥肉，對于 K-pop 來說，也是實現更大野心的必經之路。
在 " 被迫轉向 " 之下，K-pop 進入了艱難的闖美初期，這一時期的發展策略即是 " 迎合 "。相較于東亞偏愛甜美精緻風的市場偏好，歐美娛樂市場擁有強大的主流文化優勢，例如強調個性化、成熟化的審美，尤其在音樂喜好上更加多元前衛。針對歐美市場的種種特點，K-pop 團體背後的經紀公司們也相應地做出了轉變，最具代表性的即是 BTS。
BTS 的成功，與 HYBE 的創始人方時赫有很大的關系。2013 年，BTS 剛剛出道之時，正值韓娛偶像産業最為 " 内卷 " 的時期，EXO、Bigbang、SuperJunior 等老牌偶像團體神仙打架，走 K-pop 的 " 傳統路線 "，BTS 這樣的新興團體很難出頭。在這樣的情況下，方時赫将目光轉向了東亞之外的市場，作為 K-pop 闖美的先驅者，他重新為 BTS 制定了發展策略，從音樂、造型再到營銷，BTS 走起了歐美路線。
方時赫，圖源網絡
2015 年到 2019 年，是 BTS 出海的高速發展期，我們能看到其與其他團體的鮮明對比：
不同于傳統的精緻美男路線，BTS 的成員們的造型更加追求個性化，歐美化的造型、偏小麥色的妝化，讓他們與此前的 K-pop 男團明顯的分割開來，并獲取了歐美亞裔群體更多的好感；在音樂内容上，BTS 也并沒有以愛情主題為主攻方向，而是以積極、奮鬥、愛和能量為基調，推出更能為聽衆帶來力量的歌曲，在編曲制作方面，也大量與歐美音樂人進行合作，在曲風上更好的與歐美聽衆接軌。
這同樣也體現在 BLACKPINK 的走紅之路上。
相比于傳統的 K-pop 女團來說，BLACKPINK 相當不同，在人員上精簡為四人，同時抛棄了東亞常見的白幼瘦造型，而更偏向歐美成熟性感的妝造，其成員身上也不是隻有傳統女團的 " 甜美 " 标簽，而被更具辨識度的面孔取代，舞台造型也被更具街頭潮流氣息的打扮取代。
BLACKPINK 的音樂風格相比以往的 K-pop 女團也産生了較大不同，快節奏的 rap 搭配洗腦的旋律，極強的節奏感與炸場片段也成為了新時代 K-pop 的标志，其帶來的不僅是聽覺上的張力十足，還為 K-pop 獨特的強勁舞蹈提供基底。
BLACKPINK 出道專輯，圖源 QQ 音樂
自此，無論男團還是女團，許多 K-pop 組合都在開始全面向歐美接軌。
除了風格上的 " 迎合 " 外，在積累起一定影響力的基礎下，K-pop 也開始通過與歐美藝人高頻次合作的方式開辟市場，Lil Nas X、Lady Gaga、Dua Lipa、Charile Puth..... 在與多位全球頭部藝人的 feat 合作之下，K-pop 進一步加速了破圈的進程，更進一步通過這些作品在歐美市場獲取了一定的市場地位。
在如此 " 迎合 " 策略之下，K-pop 在歐美市場成功的分到了一份蛋糕，而從 2022 年開始，我們能夠更清楚的看到 K-pop 在 " 輸出 " 與 " 影響 " 上的強大能力。
現如今，K-pop 已經成為一種獨特的音樂風格，也正如前文所述，通過獨特的音樂特性，K-pop 非常易于傳播，并且能夠通過舞蹈、MV 等多種形式全方位建立影響力；在吸收了歐美流行音樂的制作經驗之下，同時也保留了獨特的 " 韓流 " 風味，讓聽衆第一時間就能分辨出這些音樂來自韓國。
更重要的是，K-pop 正在開始對全球娛樂風向與娛樂工業施加影響。
無論是 BTS 還是 BLACKPINK，都已經在歐美市場拿獎拿到手軟，在東南亞、拉美等地，效仿 K-pop 的音樂内容也在日漸增多，而在歐美市場裡，相比于曾經的主動合作，越來越多的歐美頭部明星開始頻繁的提起 K-pop，并與之開展合作。
無論是在東亞的興起還是轉向後的海外開拓，K-pop 之所以能獲得如此影響力與其背後成熟的工業化有着深切的關系，從人才選拔機制、音樂制作，再到音樂周邊的舞蹈、MV，都顯示出來韓國娛樂産業的超高水準。現如今 HYBE、YG、JYP、SM 等韓國娛樂巨頭也開始了全球範圍的布局。2021 年 11 月，HYBE 宣布與環球音樂集團旗下娛樂公司合作策劃全球女團項目，這也是韓式選秀出海的一次标志性事件。
SM 公司 logo，圖源微博
當然，從目前的歐美市場來看，K-pop 仍舊難以動搖歐美流行音樂的深厚根基，同時也面臨着破圈藝人仍不夠多的局面，在 BTS 與 BLACKPINK 之外，其他出海組合能否複刻類似的成功也要打一個問号。但作為世界市場上的 " 非主流 "，K-pop 能在諸多國家地區建立起影響力，已經彌足珍貴。
在田柾國登上世界杯開幕式相關消息的評論區裡，我們能看到國内網民 " 恨鐵不成鋼 " 的評論，" 搞内娛的羨慕到流淚 "。面對 K-pop 的闖美成功，中國流行音樂何時出頭的讨論始終不絕于耳。回看韓流強勢爆火的 2022，我們必須意識到，這并非一日之寒，而是幾十年娛樂工業的成熟累積與正确的文化出海戰略的成果。K-pop 是個先行者，從它的身上，我們需要反思的或許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