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個詞火了——
屏蔽力。
「屏蔽力」是一個人最頂級的能力
任何消耗你的人和事,多看一眼都是你的不對
這兩年來,你刷朋友圈的時候,有沒有突然想将某個「好友」一秒拉黑?
群聊的時候,有沒有突然想把某個「群友」直接屏蔽?
你有沒有發現:
這個時代的交流愈發地便利,輿論卻愈發地割裂。
網絡愈發地發達,信息繭房卻愈發地堅挺。
我們從前的表達欲:
現在的表達欲: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鬧。」
一百年前,魯迅早就看穿了。
一百年後,又一個導演也看穿了,拍了部狠片。
有多狠?
為了絕交,一根一根剁手指!
今天,魚叔就來說說這部沖奧大熱門——
《伊尼舍林的報喪女妖》
導演,馬丁·麥克唐納。
前作《三塊廣告牌》《殺手沒有假期》,都是大家熟悉的高分片。
這部新片,也是《殺手沒有假期》的兩位主演再度合體。
今年威尼斯電影節上,同時拿下最佳編劇、最佳男主兩項大獎。
豆瓣開分8.2。
電影片名有點怪,但我們可以先不用管。
故事剛好發生在100年前,借古喻今。
說實話,魚叔觀影時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劉震雲的小說《一句頂一萬句》。
兩者開頭都講了一件可怕的事:你把别人當成了朋友,别人并沒拿你當朋友。
「不拿你當朋友的,你趕着巴結了一輩子;
拿你當朋友的,你倒不往心裡去。」
電影版《一句頂一萬句》
一天,派瑞(科林·法瑞爾飾)發現自己被好友「拉黑」了。
當然,那個年代沒有互聯網。
拉黑,是真正意義上的「社會性拉黑」。
老友叫康姆(布萊丹·格裡森飾)。
他和派瑞兩人一直以來形影不離,常常一起喝酒、聊天。
突然有一天,不願和他說話了。
就算派瑞拼命敲門,也熟視無睹。
等派瑞走後,他獨自去喝酒。
派瑞上前打招呼,他冷眼相對。
轉身坐到了酒吧外面。
派瑞追着他,打算問個究竟。
康姆坦承,派瑞沒有做錯什麼。
對,就是不喜歡你了。
說完便走了。
這種理由誰能接受?
派瑞當然不會放棄。
他無法忍受前老友的冷漠,決意當面對質。
怎料康姆兩句話,就将派瑞說得無言以對——
我強烈感受到光陰似箭,我需要把剩下的時間拿來思考和作曲。
盡量不去聽,你說的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
确實,派瑞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追求。
他想要的就是和好友邊喝酒邊暢所欲言。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無聊和碌碌無為是常态。
康姆是他唯一可以傾訴的朋友。
他從來沒有思考過,自己的表達是否會成為别人的負擔。
溝通,從來都是雙向的存在。
派瑞陷入自我懷疑,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無趣。
與此同時,派瑞依然對修複友情這件事不依不饒。
私下聯系神父,希望神父能幫自己說服康姆。
這一舉措反而弄巧成拙。
康姆非但沒有被說服,而且還下了最後通牒——
今天起你每打擾我一次,我就拿那把剪刀,剪斷我一根手指頭。
再把手指頭送給你,左手的手指頭,用來拉琴的手。
派瑞聽愣住了。
完全不明白老友為何如此決絕。
老友給出的理由是,不願意傷害派瑞的感情。
所以讓他閉嘴。
可派瑞還是想說點什麼。
縱使身邊人如何勸他,他就是不閉嘴。
康姆直接離開了,留下一臉懵逼的派瑞。
第二天,發生了一次意外。
派瑞被小島警官揍了。
這一幕正好被康姆看到。
雖然一言不發,但還是伸出援手。
派瑞的委屈和不甘瞬間爆發。
但康姆依然選擇離開。
越發迷茫的派瑞決定去酒館喝一杯。
但誰都知道。
酒不過是失意者的借口。
看到酒館依舊如常,派瑞怒火中燒。
憑什麼隻有自己深陷失意的泥潭?
借着酒勁,他對康姆出言不遜。
發火一時爽,沒想到,康姆竟然真的剁掉了一根手指。
派瑞這才意識到——
這次,是玩真的。
但,鮮血淋漓的不隻是康姆的指頭。
破碎的,還有兩人之間的「舊秩序」。
這還不是結束。
關系是人類的精神依托。
多年老友突然要和你絕交,宛如婚變。
派瑞陷入自我懷疑。
有意思的是,派瑞身邊也有一個追着他做朋友的——
被認為是全島最蠢的小夥兒,多米尼克。
多米尼克,想找機會和他聊自己被父親猥亵的事情。
但派瑞心裡一直都在想着康姆到底怎麼了。
完全不把多米尼克的話放在心上。
一個人的孤獨不是孤獨,一個人找另一個,才是真正的孤獨。
正如劉震雲在小說《一句頂一萬句》裡說的:
「世上的人遍地都是,說得着的人千裡難尋」
在被康姆丢了第一根手指之後,派瑞決定反叛。
用拙劣的謊言,将康姆的「琴友」趕出小島。
試圖對康姆進行一次報複。
這自然是起到了反效果。
康姆直接将整個左手的指頭,都剪了下來。
一個,一個,扔在派瑞家門上。
意外也随之發生了。
派瑞的小毛驢因為誤食指頭而噎死。
終于,派瑞的精神世界崩潰了。
憤怒的他,一把火點燃了康姆的小屋。
唯一的善意,是救下康姆的狗。
康姆死了嗎?
不重要。
至少現在,沒那麼重要了。
兩人究竟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其實并不複雜。
他們在「如何活着」這件事上,産生了分歧。
叔本華有句名言——
在這世上,除了極稀少的例外,我們其實隻有兩種選擇:
要麼是孤獨,要麼就是庸俗。
兩人選擇了相反的道路。
電影中有個場景很讓人觸動。
兩人絕交後。
康姆和島外來的音樂系學生坐在一起拉小提琴。
康姆臉上的沉醉和滿足,讓派瑞愣住。
這可能是派瑞從未見過的表情。
在那個場景中,康姆的快樂和派瑞的迷茫形成鮮明的對比。
派瑞,可能從來就沒有了解過康姆。
他們倆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而後,即便康姆剪掉了右手全部的手指。
依然在酒吧快樂地「演奏」小提琴。
這種近乎殘忍的決絕,讓人看得心驚。
康姆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用自殘行為,告别的不僅是派瑞。
更是曾經試圖融入庸俗、試圖合群的自己。
派瑞始終無法理解,康姆究竟追求的是什麼。
即便康姆告訴派瑞,自己擔心死後,世界不會有他存在的痕迹。
為了「延續生命」,他必須要創作。
至少這樣,還能夠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
而在派瑞看來,「做個好心人」已然足矣。
和康姆用近乎極端的方式選擇孤獨相反。
派瑞是典型的「群居動物」。
他害怕秩序的改變,害怕被定義為「無趣的人」。
他恐懼成為異類的孤獨感。
為了消解孤獨,
将動物們放進房間。
這樣,他才會暫且忽略掉坍塌的人際關系。
直到最後,變成了一個毫無理智的複仇者。
他徹底背離了自己的「好人邏輯」。
但故事要講的不僅是這些。
島的對岸,時不時會傳來炮火聲。
影片也告訴觀衆,那是愛爾蘭内戰。
愛爾蘭内戰,是一場1921年12月6日簽署「英愛條約」的支持者和反對者之間的沖突。
值得注意的是,内戰雙方在獨立戰争時,曾經是親密戰友。
這也讓雙方的分歧,變得更加痛苦。
此番映照的,正是片中的派瑞和康姆。
講述愛爾蘭内戰的電影《風吹麥浪》
故事的結局,派瑞和從火焰中逃生的康姆站在海邊。
康姆表示主島很久沒有傳來炮火聲了,看來戰争要結束了。
而派瑞卻反駁到——
我想很快又會再開始,有些事永遠無法達成和解,我想那是好事。
兩人看似重歸于好。
但其實,和愛爾蘭内戰一樣,一旦精神追求發生沖突。
兩個人之間的沖突永遠不會停止。
他們重新構建了新秩序。
《伊尼舍林的報喪女妖》,這個古怪的片名,其實是康姆所作的一首曲子。
報喪女妖,愛爾蘭神話中的女妖。
女妖擁有預言能力,知道有人要死後便不斷痛哭,所以眼睛始終紅腫。
愛爾蘭人認為她的存在代表不吉利,對她很是恐懼。
電影中有一個場景。
派瑞在傍晚偶遇麥克米太太。
詭異的頭巾,蒼白的面龐。
導演巧妙地将報喪女妖具象化。
借神秘的麥克米太太之口,說出報喪女妖的預言——
月底前伊尼舍林會有人沒命,甚至是兩個人。
在派瑞反駁後,麥克米太太緊接着說——
我又不想當好人,我想準确預測。
而這個預言,很容易讓觀衆聯想到戰争中心的兩個人。
派瑞和康姆。
結果呢?
兩個戰争的發起者毫發無傷。
死掉的,是派瑞的驢,和無辜的男孩多米尼克。
這又何嘗不是現實。
現實中,盡管愛爾蘭戰争隻打了一年。
但其造成的社會的割裂,卻在之後的一個世紀都沒能消解。
直到今天,沖突依然存在。
今年,俄烏戰争剛剛打響之時。
基輔的防空洞中,民衆帶着孩子、寵物。
隻為逃脫戰争的侵襲。
烏克蘭東部城鎮,爆炸事件後,民衆守着親人的屍體。
這一刻,他們不可能不憎恨戰争。
他們正是故事中無辜的男孩多米尼克。
然而,在這個小鎮的人看來,這些都不重要。
這裡仿佛一個監獄。
人們日複一日地過着枯燥的生活,每天聊天、喝酒就足夠了。
每個人都很割裂,都是被異化的人。
小鎮的警察,看似光鮮亮麗的職業。
但私下裡,他會猥亵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不關心内戰,卻對觀看處刑很感興趣。
也不關心處刑的是誰,隻關心處刑過程的「爽」。
他是暴力的幫兇,是人血饅頭的獲利者。
雜貨店的老闆娘,極盡全力探聽各種小道消息。
甚至過分到直接偷看别人的信件,以此滿足自己的窺私欲。
是視奸者,是人肉者,是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者。
酒吧的老闆,極盡虛僞。
在派瑞和康姆分道揚镳後,做足了兩面派的嘴臉。
作為島上為數不多覺醒的人物。
康姆失去了他珍貴的手指。
決裂,卻也付出了代價。
而派瑞的姐姐成功逃離這裡,在主島當上了老師。
她似乎找到了擺脫這裡的方式。
但,離開真的就能解脫嗎?
不盡然。
荒誕的世界之下,每個人都有他們所面對的精神危機。
生活在其中的人,有的選擇崩潰,有的選擇逃離。
每個人都竭盡全力,想要消解掉痛苦。
但最終結局會如何,始終是個謎題。
這未嘗不是我們現在所生活的世界。
大多數人并不在乎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對于他們而言,活在自己的信息繭房就足夠了。
甚至很少有人會去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在閉塞的環境之下,愚昧和無聊讓人逐漸異化。
人與人,也就漸漸地産生了分歧。
一百年來,生活中的戰争從未消失。
在每個人的溝通中,在每句話的争辯中。
我們曾經在網絡上尋求共識,如今則在網絡上對抗異己。
生命有限。
擁有屏蔽力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世間的紛擾,我們真的都能屏蔽嗎?
就像這座看似與世隔絕的小島,每天也能聽見遙遠的槍炮。
總有一天,我們終将面臨開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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