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男明星被曝「黑曆史」。
憑《神探夏洛克》為人所熟知的「卷福」本尼迪克特 · 康伯巴奇,攤上事了。
不過,這不是什麼常見的明星醜聞。
而是起因于一段 200 多年前的往事。
18 世紀,他的祖先在當時的英國殖民地巴巴多斯經營一個甘蔗種植園,雇傭了 250 個黑人奴隸。
也就是說,卷福祖上是奴隸主。
如今,他可能因為這段家族史,被巴巴多斯政府要求賠錢。
卷福在《為奴十二年》中飾演一名奴隸主
歐美圈有這樣「黑曆史」的,不止卷福一個人。
主演過《一級恐懼》《搏擊俱樂部》的愛德華 · 諾頓,也是奴隸主的後代。
其家族曾奴役了 5 名 10 歲以下的兒童。
同樣可能會遭到索賠。
雖然之後,巴巴多斯政府官員又辟謠,否認向卷福個人索賠。
但向其他奴隸主後代索賠的情況,确實存在。
這一次正因為牽涉到卷福,才掀起了更廣泛的讨論。
後代該不該為祖先賠罪?
對此,很多人表示支持。
也有人認為此一時彼一時,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這樣簡化曆史的清算并不合理。
這個話題,其實離我們也并不遙遠。
今天就來聊一聊。
這次「索賠事件」在多家英媒的煽風點火下,傳得沸沸揚揚。
卷福本人目前沒有做出回應。
但想必也并不是毫無心理準備。
他曾提到過,剛入行時,母親建議他改姓,因為擔心家族姓氏會惹上麻煩。
而他也參演過兩部反奴主題的電影,以此間接表态。
2006 年的《奇異的恩典》中,他飾演主張廢奴的政治家小威廉 · 皮特。
2014 年斬獲奧斯卡最佳影片的《為奴十二年》中,他又演了一名種植園的奴隸主。
對此,卷福直言是在替自己的祖先贖罪。
一直以來,他沒有遮掩自己的出身,也承認自己參與過錯誤的曆史。
「你不必走很遠就能從我們的身上看到奴隸制的過去。我們是整個制糖業的一部分,這令人震驚。」
同樣,愛德華 · 諾頓也對自己的家族問題做出了正面回應。
拍攝電視節目《尋根》時,主持人拿出了諾頓家族的老照片,稱這是諾頓家族曾經的奴隸。
照片中除了兩個成年人外,還有 5 名兒童,年齡最小的隻有 4 歲,最大的也隻有 10 歲。
諾頓表示,看到後感覺不舒服。
他同樣承認了這段不堪回首的家族曆史。
「談及此事不是對個人和個人生活的評判,而是對這個國家曆史的評判。面對這些,首先要做的就是承認,然後需要與之抗衡。」
美劇《亞特蘭大》中有相似的情節,很多奴隸後代将奴隸主後代告上法庭,要求賠償。
一時間社會恓惶,人人自危。
不少人說電視劇照進現實。
實際上,這一故事本身就源自現實。
卷福的遭遇,在西方國家早有先例,并且已經發展為成規模的黑人賠償運動。
19 世紀奴隸制廢除之初,很多黑人看似重獲了自由,卻因為缺乏經濟來源,難以自謀生路。
當時就有少數有法律知識的黑人向法院提出個人訴訟,希望可以獲得經濟賠償。
政界也有一些議員提出分配土地、支付賠償金等建議,但大多隻為獲得選票,鮮少真正落實。
《蒂爾》
20 世紀中葉,民權運動勃發,美國出台了一系列優惠政策向黑人群體傾斜。
21 世紀以來,随着「黑人的命也是命」的抗議運動席卷歐洲。
種族問題占領政治正确高地,徹底沖擊了西方文化環境。
向黑人賠償更成熱點問題。
是否賠償甚至一度沒有探讨的餘地,直接與種族主義挂鈎。
漸漸地,在很多西方殖民國家,這種賠償要求不再局限于政府或組織。
作為曆史受惠者的種植園後代也被要求負起責任,給予賠償。
不久前,英國議員理查德 · 德拉克斯就被巴巴多斯政府索賠。
因為其祖先曾在 17 世紀參與奴隸貿易,通過長期剝削積累了巨額财富。
而且,該議員至今依然擁有種植園大片土地,多處房産。
但,話雖如此,黑人賠償運動畢竟離我們有些遙遠。
很多國内網友也覺得,沒必要,隻不過是又一場政治正确的圍攻。
那麼,真的如此嗎?
的确,就像很多人指出的,要求賠償确有不合理之處。
法不溯及既往是法律的基本原則。
子孫後代作為獨立的個體,沒有義務替祖先犯的錯負責。
更何況很多類似問題,可能受制于體制、曆史的局限,本身就不完全是個人的錯誤。
在美國,也有不少黑人明确反對賠款運動。
而且,曆史如果可以這樣清算,那類似的賠償可以發生在任何場合、對象之間。
隻為眼前的公道,無視複雜的曆史變化,反而可能會加劇沖突和分裂。
更不必說還有更多棘手的技術性問題,像如何界定受害者和受惠者,如何證明受壓迫曆史和當下生存狀況的具體關聯性 ……
但換個角度看,賠償運動其實也是基于實際的出發點。
罪惡的奴隸制度釀造了無數受害者,後患綿延到幾代後裔身上。
即使奴隸制度已經廢除,很多黑人依然難以像白人一樣通過個人奮鬥改變命運。
因此,賠款舉措算是一次修訂曆史錯誤的機會。
在當下種族平等觀念被普遍接受後,這樣的賠償有利于彌補差距,糾正美國社會經濟不平等的問題。
自然,賠償無法徹底彌補曆史的過錯。
但又未嘗不是從經濟角度解決、彌補曆史遺留問題的一種努力和嘗試。
換位思考,作為受害者,誰都不希望事情不了了之。
《解放黑奴》《為奴十二年》等電影,讓我們看到奴隸制時代黑人所承受的負累和奴役。
奴隸制廢除後,真正得到政府賠償的卻還是奴隸主。
當年,巴巴多斯的奴隸主家族收到英國政府為奴隸贖身的 6000 英鎊,相當于今天的 360 萬英鎊。
可想而知,階級差異依然巨大,并且隻會越來越大。
今天,很多影視中過度追求政治正确不被接受,是因為很多人認為現實層面得不到改善,隻在屏幕上虛幻賦權是沒有價值的。
隻依賴于個人的道德,很多曆史問題也得不到應有的解決。
影片《奇異的恩典》中,上流白人對黑人的遭遇無不表示同情,但一想到自己的經濟利益,又對黑人的權益視而不見。
那麼,相比嘴上說說的道歉、同情,有法律約束力的賠款行為無疑能實打實地表達态度、給予支持。
說到底,我們如何看待這個問題,反映着對待曆史遺留問題的态度。
曆史已經翻篇了,但曆史的影響實際上依然滲透在當下的生活中。
正因如此,追責稱不上「矯情」。
奴隸主後代從出生就享受着隐形的福利。
以卷福為例,中學就讀于英國最負盛名的私立貴族學校哈羅公學。
奧斯卡獲獎之作《為奴十二年》為他的演員生涯鍍上了榮光。
「貴族氣質」也早已成了對其個人魅力的褒獎。
對很多人而言,奴隸制是已經翻篇的曆史。
但對受害者後代而言,「奴隸制始終是殘酷、無法回避的幽靈,纏繞在他們的生活之上。」
類比國内更為熟悉的慰安婦、南京大屠殺話題。
不論時隔多久,都不可能真正和解。
但如果過錯方能勇于承認,并給予相應的經濟補償,當有助于緩和矛盾。
可現實卻是,過錯方後代很多拒絕承認,甚至篡改、掩埋曆史,兩方矛盾愈加激烈。
個人承擔曆史罪責大部分情況下是自覺自願的行為。
比如村上春樹、宮崎駿都有在作品中主動反思,替日本人緻歉。
紀錄片《山崎宏:一個留在中國的日本兵》,講述一個日本老人為了替自己的民族忏悔,留在中國成為一名醫生,一輩子為中國人治病。
還有很多納粹後代也選擇主動贖罪。
希特勒的後代為了替家族贖罪,選擇不婚不育,讓姓氏從此絕代。
《希特勒的子孫們》
曆史從來都不是虛無、割裂的,每個人活在當下的同時,也背負着過去曆史生活。
紀錄片《三十二》《二十二》中彌漫着的無的放矢的苦楚、辛酸,絕不止于仇恨和怨怼。
戴錦華也曾遺憾地表示,她和日本學者交流時為文化、曆史隔閡感到痛心和遺憾。
張純如的悲劇至今依然感染着無數人。
這些都證實了,曆史沒有愈合的傷口,還會在一代代人身上産生新的隐痛。
這其實無法量化成具體的數額,也很難找到具體的對象償還。
但即使不去追責,也至少不應該漠視、遺忘。
之前德雲社相聲幾次翻車,調侃革命烈士、玩梗慰安婦,都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最近萬柳書院少爺、卡塔爾王子話題也引發了人們對慕強慕權問題的反思。
娛樂圈、網紅圈裡,名媛、豪門備受追捧,背後的階級差距、資源分配問題無人在意。
歸根結底,娛樂至死的環境中,嚴肅的曆史、政治、社會話題都淪為娛樂的附庸。
因此,更值得深思的是,作為曆史長河中渺小的個體,作為受害 / 受惠的後代,該抱着怎樣的心态看待過去的曆史。
如何面對曆史遺留下來的難題。
這才是我們終其一生要去反思、回答和實踐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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