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少排片也沒做什麽宣發,但這絲毫沒影響電影【芭比】在中國引發一場女性主義的狂歡。
全球女性都争先恐後找出自己的粉色衣服去影院做 " 應援 ",我也跟風找出了自己在箱底壓了一百年的粉裙子,講真要不是借着這股熱潮,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把這麽又土又時髦的顔色穿出去。
在黑白灰和莫蘭迪色當道的今天,芭比粉早已是時代的眼淚,一如芭比娃娃本身。【芭比】上映前,美泰的銷量連年下滑,新一代成長起來的女孩明顯更熱愛冰雪奇緣和玲娜貝兒。
但深植于一代女性心中的少女夢,永遠沒有過時。不談深度,僅僅電影夢幻的布景神級的還原和各種自黑玩梗,已經足夠引發陣陣尖叫與懷舊思潮。
小學生嫌太幼稚,對 80、90 後的老少女倒是剛剛好。不得不說美泰收割了幾十年,割的還是同一茬韭菜。
受經濟原因影響,動辄上百元的正版芭比娃娃對于九十年代月入不足千元的普通家庭來說絕對是奢侈品,所以在我們那一代中國女孩中的普及率并不高。直到上中學,我才有了人生第一個芭比娃娃。
我不記得當時是從讀者還是青年文摘上第一次看到了關于芭比的介紹,對這個無所不能的娃娃既好奇又向往,正好我姑一家準備來華探親,就托他們給我帶了一個。
大概已經過了真正喜歡娃娃的年齡,我對那隻比基尼套裝的芭比娃娃并沒有表現出如我之前所料想的熱情。
芭比的形象更像一面鏡子,折射出女性的社會期待與自我期待。
盡管電影芭比一直在批判 " 男性凝視 ",但初代芭比(也就是影片中的 " 經典芭比 ")的形象就是百分百按照主流男性的審美打造。
她是标準的 " 白瘦幼 ",金發碧眼,笑容甜美,有着美豔面孔和無可挑剔的夢幻身材,穿不完的裙子和高跟鞋,以及一個門當戶對的男朋友 Ken。
美泰甚至一度還推出過 "SugarDaddyKen" 的形象,盡管品牌再三解釋 Sugar 隻是狗的名字,但 " 糖爹肯 " 無論名字還是形象,都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最後隻能在罵聲中匆匆下架。
而随着女權運動的崛起,芭比的完美形象一度受到抵制。美泰适時迎合潮流,給芭比安排了越來越多的身份、國籍和膚色。
如電影開頭所表現的,在芭比的夢幻世界裏,芭比是無所不能的。
據不完全統計,芭比至今已經擔任超過 80 種職業,擁有 45 個不同國籍。當年範冰冰穿龍袍走紅毯在戛納一戰成名,美泰還不失時機地推出了同款 " 龍袍芭比 "。
她的面貌根據時代的審美變化經曆了無數次的微調。
近年來,芭比在追求 " 政治正确 " 的路上越走越遠,還推出了輪椅娃娃、白癜風娃娃和唐氏娃娃 ……
出發點是好的,但具體感受就見仁見智了。對于一個身體有缺陷的女性來說,你送同款缺陷娃娃她感受到的羞辱應該大過溫暖,齊頃公當年對待四位使臣做了類似的事差點被滅國。
叫好的反而是那些健全的女性,她們一邊高喊着 " 酷斃了 "" 有被暖到 ",然後轉頭因爲感動而購買了其他娃娃。
芭比的身上同時承載着男性的凝視與女性的自我審視,這是一種矛盾與撕裂,而縫合它們的粘劑叫商業。一切政治正确說到底都是一盤生意。
時代需要什麽,美泰就去創造什麽,包括這部電影。
把愛情放在人生非常次要的位置上,勇于追求自我的芭比簡直是爲新時代女性量身打造。
影片中,女性對女性的欣賞與男性對女性帶有挑逗與侵犯意味的凝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芭比第一次在長椅上見到了自然老去的女人(芭比的世界是永遠沒有衰老與死亡的),她流露出驚訝與贊賞,她說你真美,而這位女士自信地回應她:Iknow!
欣賞每一個年齡階段與衆不同的美,是女性對自我的真正接納。
這一段對劇情沒有什麽推進作用,卻呼應了影片最初芭比對死亡的思考和對橘皮組織的恐懼與結尾時毅然走入醫院,希望成爲一個真正的女人。
影片激起了女性的共鳴,還有不少女性拿是否認同電影當作考核另一半的标準。
我覺得感到冒犯的跟當年舉報楊笠的大概率還是同一撥人。至少我認識的男性都沒有破防,畢竟裏面的批判都無關痛癢。當然指望他們去共情那些直面女性痛點的金句怕是也難,他們更多隻是覺得影片有些冗長無聊,難以 get 樂趣。要承認,兩性的悲歡不能相通。
我是喜歡這部電影的,我愛它的創意,愛它的服道化,愛它的那些自黑玩梗,也愛芭比的美貌,唯獨不愛那一大段說教,無論對于女性還是男性。
我承認從 Gloria 嘴裏吐出的金句既正确又犀利,它非常适合搬到脫口秀的舞台或者成爲自媒體 10w+ 的爆款文章,但它解決不了尖銳的兩性問題。
先鋒的題材,樣闆戲的收場,像極了我們小學寫作文時慣用的套路——當 " 我 " 不想做好人好事時總是會适時看到眼前飄蕩的紅領巾,小宇宙立馬爆發。女性的覺醒與男性的反思都是淺嘗辄止。
以芭比們爲絕對權力核心的 " 夢幻樂園 " 與男權主導下的現實世界構成了鮮明的鏡像對比,但本質還是一個東西,真正的平權之路漫長且阻。
當然,作爲一部商業片,你不能去苛求它深刻。一深刻,門檻就上來了,這不是片方要的結果。
僅從商業的角度,它是百分百成功的。
自影片掀起讨論熱潮以來,有沒有激發女性覺醒不知道,但女性的錢包确實被徹徹底底地激發了。
芭比娃娃的銷量飙升,Zara 的芭比聯名款被一搶而空,勃肯鞋連夜變相漲價,甚至連制作芭比風寫真的 AI 小程序都被擠爆了服務器。
電影最大的影響力,就是讓女性們踏出電影院的大門後,迫不及待的購買同款。
當芭比穿上卡其色西裝和勃肯鞋準備去探索世界時,女孩們卻再次渴望成爲那個金發碧眼的粉色芭比。
那麽問題來了:
當我們想成爲芭比時,我們到底想成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