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默默衰落相比，成爲巨頭的引流平台是校園社交一個好出路。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刺猬公社 （ID：ciweigongshe），作者：園長，編輯：陳梅希，題圖來自：AI 生成
最近，人人網又一次停止了服務，網站顯示正在進行升級，沒有給出具體的恢複時間。
人人網首頁的服務升級公告
對于 00 後年輕人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平台；但對于 85 後、90 後來說，卻是一代人的校園記憶。最巅峰時，它曾擁有過 1.7 億用戶，是國内第三大互聯網公司，美團創始人王興曾是其前身校内網的創始人，特斯拉中國區總裁陶琳等如今的商界大佬，都曾在這家公司工作過。對于很多如今分散在大廠、走向高階崗位的互聯網人來說，人人網也曾是他們互聯網生涯開始的地方。
它并非錯過了移動互聯網的浪潮，也曾努力做過新的 App，進行過很多嘗試與掙紮。然而還是在最近 10 年裏，被微信、短視頻、直播等高速運行的時代列車無情碾過，隻留下一個給當年用戶保留古早照片和青春 " 黑曆史 " 的電子遺迹。
如今，這個遺迹的入口也關閉了。之後會怎樣，隻有天知道。本文寫于 5 年前的 2019 年，文中提及的 Biu 校園、Summer、梨喔喔等校園社交領域的新産品，幾年後比人人網更早走到故事尾聲—— Biu 校園和梨喔喔早已下架，而 Summer 的更新停在了一年前。
校園社交，似乎不再能稱作一個賽道了。
文中對人人網等校園社交平台的觀察分析和趨勢總結，在今天看依然成立，對以後的互聯網社交産品創業者（如果還有的話）仍有參考價值。因此我們決定重發這篇舊文。
以下爲正文：
（2019 年）9 月中旬，字節跳動完成了對一家校園社交公司的收購。公司的産品叫 Biu 校園，從 App Store 的記錄看，它已經有一年沒更新了。
這并不是字節跳動第一次布局校園社交。
2018 年 11 月，字節跳動參與了号稱 " 中國第一校園交友社區 " 的校園社交産品 Summer 的 A 輪投資。這款産品聲稱隻爲 "985、211" 學生服務，創始人來自 " 清華、北大 "，" 因爲想幫助大學生更好地交友戀愛這件事情走到了一起。"
京東也把注意力放到了校園社交上。9 月初，由京東金融開發的 " 梨喔喔 " 上線。它和一度大熱的 " 靈魂社交 " 産品 Soul 有些類似，都需要在 " 靈魂答題 " 之後進入系統匹配的 " 星球 "。主要的不同之處在于，每個用戶都會對外顯示所在的學校信息。
2018 年 11 月，幾乎是 " 一代人青春 " 标志物的人人網作價 2000 萬美元出售。這家由校園走出的社交獨角獸，兜兜轉轉七八年後，最終成了一個教科書式的出局者。
Biu 校園、Summer 和梨喔喔，三個先後走上校園社交賽道的産品，迅速擠進了上一代 " 獨角獸 " 倒下後的空白。
但在人人網身後的廢墟中，校園社交還能長出新的 " 人人網 "，乃至中國的 Facebook 嗎？
再造一個人人網，不可能也沒必要
15 年前（2004 年），紮克伯格在母校哈佛創立了 Facebook，當月就把半數哈佛學生拉了進來，不到一年，用戶數量就超過了一百萬。
此後不久，來自清華的王興和幾個同學辦起了隻針對大學生用戶的校内網。一年後，苦于用戶增長太快造成的高額服務器和帶寬費用，他們隻好以 200 萬美元的價格賣掉了校内。這就是人人網的最初來源。
但如今，即使紮克伯格和王興從零開始，也很難複刻 Facebook 和人人網當年的業績。盡管社交仍是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第一剛需，用戶的交往方式和内容消費習慣都發生了深刻變化。
在 Facebook 和人人網剛出現的時候，實名化、強關系鏈的社交需求幾乎是一片空白，學校又是一個關系網密集且相對單純的 " 寶地 "，對創業者而言是個莫大的機會，特别是在校友文化氛圍濃厚的美國。
2019 年，人人網已經進入股價低于一美元的 " 常态 "
但人人網在上市之後，就開始了七年多的緩慢下坡路。Facebook 也在當前遭遇了增長乏力的難題，盡管通過收購 Instagram 等方式構建産品矩陣，2019 年第三季度的下載量還是下降了 13%。
究其原因，還要從 Facebook/ 人人網式校園社交産品的共性說起。
實名化，是以 Facebook 和人人網爲代表的校園社交産品最大的 " 實用性 " 賣點。一個建立在同學、老師關系鏈上的社交網絡，給用戶找人辦事或是交友閑聊都提供了真實可靠的環境。
但這種環境正在被更垂直的社交産品破壞。
工作需求，可以用更職業化的脈脈 / 領英；聊天交友需求則轉向更加方便常用的 IM（即時通訊）軟件——比如，校園社交軟件上認識的朋友，深入發展的話都逃不了 " 加個微信 " 魔咒；内容消費需求則被更加 " 社交化 " 的短内容所滿足，比如微博 / 抖音 / 小紅書等，它們的内容更豐富，也減少了熟人之間的信息幹擾。
另一方面，實名化、一覽無遺的社交模式變得不 "Cool" 了。從用戶角度來看，實名化的校園社交網絡就像一個線上的大操場，所有同學都在這裏以入學時間、院系專業來劃分爲一個個班級排隊站好，位置是相對固定的。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雖然自己發出的聲音有讓整個操場聽到的可能性，但一般情況下，隻有高話題度的 " 交際花 "，才有可能成爲這塊操場的 KOL，享受擴展人脈圈子和廣泛收受信息的紅利。
普通用戶自己的交往圈子則僅限于所在或者相近的 " 班級 "，此時，這個操場無限接近于微信朋友圈，信息發布和接受的範圍僅限于熟人圈子，越來越像相對封閉的微信朋友圈。
喜歡表達、渴望被關注的年輕一代，自然不喜歡這種線上和線下沒有本質區别的校園社交玩法。新的校園社交産品如果僅僅重建一個人人網，很難再對用戶産生吸引，也顯得毫無想象力。
這也是 "Biu 校園 ""Summer"" 梨喔喔 " 等等校園社交産品的邏輯——用一個 " 好玩 "" 好看 " 的外殼（交互方式、界面設計等），制造 " 潮 "" 酷 " 的概念來吸引追求時尚的年輕人。
但這種套路玩得久了，也會讓用戶産生新的 " 産品耐藥性 "。
校園社交 " 老三樣 "，正在走向範式失靈
對校園社交 " 套路 " 的分析，是解讀這條賽道的關鍵。不論是社交産品大爆發時期（2015 — 2016 年）的 11 點 11 分、黑白校園、Campus（沒有聽過也不奇怪，社交市場不是紅海而是 " 血海 "）還是剛剛推出的 " 梨喔喔 " 等等，采取的模式不外乎以下三種：
" 名校優先 "模式：從全國最頂尖高校發端，向重點大學擴散，最終面向整個大學生群體開放。Facebook、人人、Snapchat 和 Summer 都屬于這種模式。
" 農村包圍城市 "模式：發明或者複制一套新玩法，用玩法吸引用戶，形成一定聲量後再向 " 精英 " 和重點大學學生群體擴散。其中代表是模仿 Soul 玩法的 " 梨喔喔 "。
" 剛需工具 "模式：尋找一種大學生普遍需要但目前仍有改進空間的 " 痛點 "，先做工具，守着工具這一入口，讓用戶圍繞着工具進行社交。目前，以雲打印、兼職、課程表等産品爲主，其中 " 過得最好 " 的當屬超級課程表等 " 強剛需 " 産品。
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以上的三種套路都漸漸 " 失靈 " ——想讓用戶吃這幾套，越來越難了。
先說上文最後提到的 " 剛需工具 " 模式。它的問題在于，大學生中有足夠的社交場景的工具性剛需實在是太少了，兼職、打印、樹洞等較爲單一的需求場景，根本不足以構成社交平台。
知名度最高的 " 超級課程表 " 等課程社交産品，能火起來也是因爲抓住了 " 找課友 " 這個學習場景中尚不完善的功能（當時，并不是每節課都會拉微信課程群）。但這樣稍強一些的需求卻是少之又少，僅能容下一兩個産品，生存空間還受微信等通用社交平台蠶食。
再說 " 農村包圍城市 " 模式。這個模式在過去沒有任何問題，如果早生幾年，僅憑它們豐富又充滿創意的玩法，也能将人們從乏味、單一的社交産品中吸引過去。目前的情況是，玩法越來越難缺乏想象力，用戶也越來越不容易被滿足。
梨喔喔，和 Soul 在産品上非常像
比如 " 星球 " 和 " 答題 " 這兩大 " 主流玩法 "，被 Soul 等等陌生人社交平台漸漸玩壞之後，後來者 "Summer" 和 " 梨喔喔 " 也用了幾乎同樣的模式，僅僅在細節上稍有改變。這也不能簡單歸爲抄襲，畢竟留給後來者的新玩法實在是太少了。
更讓人感覺無力的是，新玩法拉新效率極低，用戶普遍的态度是體驗之後就走，用戶留存始終是個難題。
最傳統的 " 名校優先 " 模式雖老，但依然大有市場。這是一條最成熟、最可靠的路徑，但它的風險在于，從 Top2 名校向重點高校再向全國大學生擴散的過程中，至少會經曆兩次 " 驚險的飛躍 "：
第一次是從清華北大到重點大學；
第二次是從所謂 " 重點大學 " 到包括民辦、專科在内的整個大學生群體。
每一次用戶群體的擴大，都很有可能招緻老用戶對平台用戶氛圍、内容調性變化的不滿。經曆了這個過程的社區 / 社交産品，往往都會遭遇一段艱難的瓶頸期甚至下行期。
如何處理這個 " 增長的煩惱 "，考驗的是來自 Top2 高校創業者們的智慧。
走出校園：一切 " 校園産品 " 的終局
更考驗創業者們智慧的是 " 如何讓校園社交産品走出校園 "。相比 " 如何讓産品平穩地走出名校 "，這是個更具挑戰性的生死命題。
每個校園産品都面臨着用戶必然離開使用場景的問題：用戶全部是學生，學生總要畢業離開學校。
如果校園産品隻能在校園場景中應用的話，每年都将迎來一次用戶數量的斷崖式下跌：畢業季到了。
想要維持用戶規模，就得每年做一次大規模拉新。對于任何産品來說，由此産生的成本都是沉重的負擔。僅從用戶特性來看，校園産品要想活下去，就必須走出校園，讓用戶在畢業後繼續使用，或者在校園之外開辟新的使用場景。
其實，相對于雲打印、課程表和 " 某某樹洞 " 等工具和資訊類校園産品，校園社交反而是最容易走出校園的。
超級課程表 2019 年的官方網站
對用戶來說，工具可以用完即走，校園社交平台沉澱下的用戶關系鏈卻帶不走。因此，在用戶離開校園後，校園社交産品依然可以爲用戶提供價值。這也是一些巨頭，紛紛在校園社交領域提前布局的原因：争奪校園流量入口，給自身産品或業務引流。
但至今能稱得上成功走出校園的校園社交産品，隻有 Facebook 和 Snapchat。即使校内 / 人人網已經上市，也是倒在了從校園到社會的路上。更多的校園社交産品則籍籍無名、朝生暮死。
國内校園社交賽道，真的後繼無人了嗎？
用戶分散、功能缺陷、成熟産品擠壓、難以形成商業化閉環 …… 校園社交産品的經驗教訓，已經積累了太多。
屢戰屢敗中，校園社交賽道也蘊藏着新的機會。
首先，學生時代，總是充滿了各種可能性，實習、考研、出國、求職 …… 在學生每一次選擇和轉身的過程中，都迫切需要 " 過來人 " 的指導，也渴望傾訴和溝通。
其次，學生群體又是多種社會關系和社交場景的交彙點，校園社交也應當着眼于此，爲用戶做好不同的社交場景的銜接。
從市場規模的角度來看，人人網的退出給後來的創業者騰出了校園社交的半壁江山，提供了充足的市場空間。這塊空白，勢必出現新的産品來填補。
如果能有 " 新一代人人網 "，這個平台的價值，在巨頭們紛紛争搶年輕人注意力和流量的此時此刻是不言而喻的。字節跳動和京東願意對校園社交産品進行投入和布局，也是看中了他們的未來價值——對被壟斷的社交格局進行改變的可能性。
對社交創業者來說，這個前景的誘惑力是緻命的。正因如此，一茬茬校園社交創業者前赴後繼，處處透着 " 不甘心 "。但直到今天，仍然沒有出現用戶過千萬（大約是人人網上市前 10 分之一）的校園社交平台。
這能夠證明的是，既有校園社交路徑已經極難走通。想要從校園社交這條賽道破局，運營或者玩法上的簡單創新遠遠不夠，必須在當前模式之外尋求突破點，讓校園社交走出校園，走出 " 血海 "。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刺猬公社 （ID：ciweigongshe），作者：園長，編輯：陳梅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