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華爲雅萬高鐵項目組
來源 | 心聲社區、藍血研究(lanxueyanjiu )
綜合測試車輛第一次出庫留念
2023 年 10 月,雅萬高鐵開通運營。這條高鐵連接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和第四大城市萬隆,是中國高鐵全系統、全要素、全産業鏈走出國門 " 第一單 " ,也是東南亞地區的第一條高鐵。華爲參與了雅萬高鐵通信系統的建設,保障了高鐵如期成功開通,助力 " 千島之國 " 印尼進入高鐵時代。
客戶與華爲團隊一同接受媒體采訪并與高鐵合影
9 月底,各國媒體紛紛對華爲、客戶進行專題采訪,并共同試乘高鐵,參觀調度中心、核心機房、車輛檢修庫等場所,對華爲所提供的通信系統進行宣傳報道。客戶感慨項目交付一路走來的艱辛,對華爲在項目中付出的努力表示感謝,高度盛贊華爲艱苦奮鬥和奮勇向前的精神。
望着身邊呼嘯而過的列車,我們的思緒又回到了幾個月前項目交付沖刺期的那段時光 ……
突如其來的挑戰
雅萬高鐵全線 142 公裏,共架設 56 座高架,開鑿了 13 個隧道,地質環境複雜,土建難度大,沿線站點的配套建設也非常緩慢。華爲所負責交付通信系統需要在機房土建和配套完成後才能開工。
2023 年 4 月 7 日,我們項目組接到客戶的通知,要求項目各方全力以赴,必須在 8 月份具備通車條件。對華爲來說,這意味着一場無比艱巨的挑戰。按此時間表,5 月初,就必須完成核心網、無線、數通、傳輸四個通信子系統的調測工作;7 月初,必須完成車輛上線,以及系統聯調測試和無線網絡優化;再經過一個月的試運行,趕在 8 月使高鐵具備通車條件。
此時,距離 5 月初滿打滿算也就隻有一個月時間。也就是說,我們要在這一個月内完成調度中心核心機房、四座車站和七十多個區間站點的調測。按原計劃,這可是三個月才能完成的工作量,現在竟被壓縮成了一個月!消息傳來時,整個項目組都炸鍋了:
" 啥?在 5 月初,就要完成主備兩套核心網調測?"
" 機房都還沒建好啊!"
" 沒電怎麽調測?"
……
确實,情況不容樂觀。所有機房都沒通電,還有三十多個站點的機房尚未完成建設,更别提機房裝修、除塵、光纜和空調這些配套設施了,完全不具備啓動調測的條件。
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我們不能自亂陣腳。既然條件不具備,那就必須想辦法,創造條件完成任務。
越是艱難困苦,越能激發團隊的鬥志和激情。公司内部很快行動了起來,緊急組建了研發保障團隊,确保能夠快速投入項目交付保障。代表處交付與服務部長也第一時間來到調度中心現場與客戶交流,了解了項目的壓力和困難,立刻組織各部門技術力量投入,這給客戶帶來了極大的信心。
同時,印尼代表處區域交付與服務業務部爲項目組送來桌椅、風扇、藥品、口罩、食物等保障物資,來改善現場的環境,爲即将打響的戰鬥提供充足的後勤保障。
經過與客戶的讨論,我們達成一緻目标:在 2023 年 4 月 18 日前,打通 first call(首次呼叫),先取得階段性進展;5 月初,完成核心網調測,支撐業務對接;在大站以及區間站點,客戶負責推進供電和施工放纜;在機房和配套具備條件的前提下,華爲安排工程師同步進行安裝督導和調測。
大家摩拳擦掌,鼓足幹勁,堅定信念:我們一定能完成任務!
代表處交付服務部長(左四)在調度中心與客戶交流
在齋月創造的奇迹
印尼人口大多數是穆斯林,齋月是他們一年中最重要的月份,虔誠的穆斯林從清晨到晚上都嚴禁飲食。2023 年的齋月恰逢 4 月,正是項目的交付沖刺期。這段時間裏,印尼本地同事們需要更加彈性的工作安排,花專門時間進行祈禱。項目組在趕進度的同時,也特别關注他們的身體健康,适時安排休息。
核心網工程師 Khamid 在印尼代表處已經奮鬥了 15 個年頭,從 2G 幹到 5G,具有非常豐富的交付經驗,他也是團隊裏爲數不多的參與過 GSM(全球移動通信系統)交付的工程師。因此,在本次項目裏他擔任核心網團隊的 TL(團隊負責人),承擔重任。
4 月的印尼悶熱潮濕,機房環境簡陋,連地闆都未鋪設,還遍布着施工鋼架,空間局促,無處下腳,而 Khamid 卻在這些機房裏一待就是十餘天。他每進出一趟機房都要貓着腰,小心翼翼地跨過數十排鋼架,才能找到勉強落下一隻腳的地方,然後蜷在巴掌大的空間裏,聚精會神地進行調測。有時候,他還得跨過幾排鋼架,俯下身體,去機櫃裏檢查配線、調個闆子或換個端口。累了,就坐在鋼架上喘口氣,等雙腿硌得麻木了,又站起來伸伸腿,活動活動,然後蹲下來接着幹 …… 他把每一個網元、每個調測步驟所需要的時間清晰地列出來,帶領工程師們嚴格按照計劃完成每天的調測任務,全力沖刺。
核心網工程師 Khamid(右一)在機房調測
客戶也經常派代表到機房來了解調測進展。一次,他看到 Khamid 忙得滿頭大汗,趕緊遞上一瓶水,但是被禮貌地謝絕了。
客戶代表不是當地人,有點驚訝:" 天這麽熱,連水也不喝嗎?"
華爲項目經理解釋道:" 是啊,穆斯林在齋月的白天裏,既不吃飯也不喝水。"
客戶代表啧啧稱道:" 工作如此敬業,令人敬佩!"
就這樣,工程師們隻用了一周,就完成了各網元裸闆的軟件完全安裝、參數配置、交換機配置等操作。緊接着,大家顧不上休息,又進入呼叫測試階段,一口氣将所有遺留問題逐一解決。
4 月 17 日,我們成功打通了 first call,比原計劃時間提前一天,用時僅僅十天!客戶在現場也難掩内心的激動:" 華爲的工程師真厲害!" 并向 Khamid 豎起了大拇指:"Very good!"
打通 first call 标志着雅萬高鐵的無線通信系統取得了關鍵進展。人民網、新華社、中國新聞網等國内媒體紛紛對此進行了報道。
與此同時,傳輸、數通和基站的調測工作也在争分奪秒地推進着。從 2023 年 4 月中旬開始,陸續有部分站點機房先後完工。在當時的進度要求下,隻要一有機房具備條件,我們就第一時間跟進,迅速啓動調測。
Hekta 和 Desi 是站點調測的傳輸和數通工程師,他們分别帶領一支隊伍,進行鐵路沿線站點的督導調測。他們每天清晨 5 點半就從萬隆出發,一路長途跋涉,在 8 點半前趕到第一個站點與工程隊集合,然後緊鑼密鼓地開始一天的工作。他們首先檢查供電、線纜、設備安裝、天饋安裝和标簽,有問題就立即指導工程隊現場整改。一切檢查無誤後,開始設備加電,配置參數,進行各端口收發光測試。最後,與網管中心的同事核實設備能正常加載後,再繼續趕往下一個站點。
鐵路沿線有一半的站點分布在山區,道路陡峭而坎坷。臨近站點時,車輛無法駛入,往往還要人拉肩扛,背着電腦和測試工具,在泥濘的山路上步行數公裏才能抵達。在有些山區,甚至沒有網絡信号,大家常常幾個小時都處于 " 失聯 " 狀态。要與網管中心溝通時,必須要爬到附近高一點的小山頭上 " 找 " 到信号,才能打通電話。
在鐵路沿線調測站點的場景
每天,Hekta 和 Desi 都是這樣帶着大家往返各個站點,平均每日行程達 500 多公裏。在齋月裏,這對他們來說是非常大的挑戰。在短短 20 天時間裏,他們幾乎踏遍了高鐵沿線的山山水水。網管終端上的設備圖标一個個亮起來,就像點亮了一座座裏程碑,記錄着他們的艱辛與努力。
2023 年 4 月 28 日,調度中心和四座大站的傳輸、數通網絡全面調通。5 月 6 日,随着最後一個區間站點配置完成,奇數環和偶數環的 70 多個傳輸站點全部打通,43 個無線基站也全部上線,圓滿達成了靜态驗收條件。客戶非常滿意,稱贊道:" 咱們的通信系統的工程進度在所有專業領域排名第一,大家辛苦了!"
四座大站傳輸調通後,Hekta(左)和 Desi(右)在卡拉旺站點留影
4 月份,還在搭建中的網管室
" 跳 " 出來,化解危機
5 月份,跨過緊張的站點沖刺節點,大家稍微松了口氣。但很快,項目又進入了聯調測試階段,即列車開始出庫,逐級加速,進行全系統的聯調測試。
然而,就在我們還沉浸在小小的喜悅中時,卻收到了客戶的通知,要求我們緊急增派精通 GSM-R(GSM 鐵路通信系統)的專家來支援項目。
原來,客戶在車輛聯調測試過程中有一個指标—— " 連續無差錯傳輸時長 " 不達标,會導緻車輛無法通過 C3 驗收測試(車速高于 300 公裏 / 小時的測試)。該問題一度成爲聯調測試的最關鍵問題,客戶面臨着巨大壓力。在現場分秒必争的情況下,進度一天都不能耽誤。客戶希望我們選派 GSM-R 的研發專家,與他們一同快速分析和定位問題。
我們的研發專家迅速投入了進來,與客戶一同分析數據,讨論方案。而在現場,項目組也一邊配合研發專家進行方案驗證,一邊堅持不懈地嘗試各種方法,争取盡快解決問題。
一周過去了,所有方法幾乎用盡,縱使按照研發專家建議,逐個排查了核心網的設備配置,參數設置也與其他局點進行了匹配,都未發現問題。現場又仔細确認了接地環境,甚至更換了全套線纜,但問題仍然存在,似乎成了 " 玄學 "。
最後,客戶等不及了,敦促我們更換全套核心網單闆—— " 死馬當活馬醫 ",立刻行動!
其實,大家還是心裏沒底:如果換了單闆後問題依舊無法解決,怎麽辦?影響了高鐵項目的整體進程,又怎麽辦?我們不敢想象 ……
英雄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登場。我們的項目 TD(技術總負責人)老左,已經連續十天奮戰在現場參與問題定位。他日夜琢磨,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這會不會是一個非常基礎的問題?也許我們分析問題時繞的太深了,能否從當前的排查方法跳出來,從 RBC 測試設備(第三方設備,用于模拟列車控制信号)參數這一側入手試試?
這天晚上,老左一邊仔細閱讀 RBC 說明書,一邊與核心網工程師核對參數,抱着設備反複測試驗證,還時不時地與 RBC 設備廠商打幾個電話。突然,他眼前一亮:RBC 的幾個默認的參數配置似乎與核心網不匹配。經過幾番驗證,他鎖定了其中一個存在配置異常的參數——問題根因很可能就出在它身上!
夜深了,已是淩晨 2 點多,客戶工程師已經在網管室的辦公桌上趴着睡着了。
老左興奮地抱着設備,一路小跑,沖進網管室:" 快醒醒,我們找到問題了!"
" 哇,真的嗎?" 客戶揉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老左操作着設備,自信地演示着,展示的數據全部都滿足指标要求。
" 好!你們趕緊再多測一測,明天早上 8 點我們協調綜合檢測車測試。一定要萬無一失!" 客戶也很興奮。
雖然已确認了原因,但是第二天一早,當我們看到綜合檢測車上線,啓動測試時,心裏還是捏着一把汗。等待結果出來這短短十幾分鍾,仿佛是過了一個小時。
過程是曲折的,但結果是美好的。測試結果顯示:指标通過了!客戶不放心,要求我們又在車輛和核心網兩側分别對參數進行驗證,結果都是:一緻通過!
大家非常興奮,客戶和我們擁抱着歡呼起來:
" 終于看到你們笑了,這個問題把大家都折騰得不輕!"
" 今天可以早點回去安心睡個覺了。"
" 老左,你又一次拯救了我們 ……"
老左(右一)與核心網專家們測試驗證問題
攜手共進,終奏成功之曲
項目涉及多方配合,交付過程中的挑戰和分歧不可避免。我們與客戶緊密合作,不斷磨合,互補互助,持續前進,從最初的相互不理解到後來的把酒言歡。一路走來,既有過痛苦,也感到愉悅。
在項目聯調測試的最後階段,高鐵運營方陸續介入到項目中,開始了解各系統,爲後續接手運營做準備。他們發現:當前項目的方案中,列車車次号的注冊是直接通過核心網來管理,而在中國國内則是通過單獨的一套設備去進行管理的,這兩種方式在維護操作上也存在一些差異,與他們熟悉的運營方式不一樣。因此,運營方要求客戶新增設備,提供與國内一緻的車次号注冊方案。
我們聯合客戶一起與運營方多次協商,解釋當前方案能夠滿足高鐵的運營要求,但是運營方出于運營習慣的考慮,仍堅持要求方案與國内保持一緻。這樣一來,可能會導緻客戶和我們交付的系統都無法順利完成驗收。
一時間,我們和客戶一起被推倒了風口浪尖,每天的聯調測試大會上,該問題都會被通報,運營方也數次發函要求客戶盡快解決該問題。客戶團隊和華爲項目組都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
怎麽辦?運營方的要求無法實現,因爲華爲的相關産品在多年前已經停産,業界其他廠商也無齊套的設備可以供應,此路不通。
客戶無奈地說:" 方案我們都清楚,但是現在運營方不清楚,這是問題的根源。"
這給我們提了個醒:如果運營方能夠深入了解我們的方案,是不是問題就解決了?
于是,在 6 月初,我們邀請客戶高層在印尼進行了一次懇談會,重點就是圍繞這個問題,讨論出一個解決方案,并共同努力去推進解決問題。
這裏有個小插曲。客戶集團副總是首次來印尼,我們新上任的系統部部長也是剛到印尼,兩人見面後都感覺對方面熟。相互了解後才發現,兩人竟然是乘坐同一趟航班來的印尼。副總笑道:" 我們爲了同一件事,搭同一趟航班,參加同一個會!這太巧了!" 談笑間,會議的氣氛一下子就輕松了很多。
會上,雙方充分溝通讨論,協商策略,最後決定:由華爲安排研發專家來現場,協助客戶總工一同向運營方澄清和展示方案的可行性,并進行現場培訓指導,打消運營方的疑慮。客戶也向上彙報,推動聯合體(中方參建單位的聯合體組織)進行方案決策。
想到的總是困難,幹起來才能找到答案。這也是當時最好的辦法了。會後,大家立即行動起來。
我們向公司申請了研發專家來到現場,向運營方詳細闡述華爲方案的特點和優勢,講解該方案在全球的應用案例,澄清各種疑問,力争每一個問題都能講解透徹,讓對方放心。
經過研發專家近一個月的現場指導,運營方主管工程師反複實操驗證,逐漸熟悉了華爲産品方案。經他确認,方案不像他們之前想象的那樣複雜,也無需配置數十萬條參數矩陣,完全能夠滿足運營要求。華爲的方案被認可了!
我們終于看到了曙光。客戶向上彙報也比較順利,通過幾輪的澄清,聯合體也認爲方案可行。
各方簽署了決議後,客戶難掩激動之情,緊緊握着華爲項目經理的手說:" 大事終于解決了,後面的試運行保障,還要靠你們啦!"
核心網小團隊
苦盡甘來,共享勝利的喜悅
2023 年 10 月 17 日,雅萬高鐵正式通車運營,使雅加達至萬隆這一片人口稠密區域的交通時間由三個多小時縮短至四十分鍾。印尼總統連續兩次乘車,各大媒體争相報道,民衆也熱情高漲,爲高鐵取名爲 WHOOSH(Waktu Hemat, Operasi Optimal, Sistem Hebat),它在印尼語中是省時、高效和先進的意思,也是列車快速駛過時的拟聲詞。
看着列車一趟一趟地呼嘯而過,高速平穩地行駛在印尼的曠野上,我們心潮澎湃,相擁而慶。無數個奮鬥的日日夜夜,一幕幕揮汗如雨的場景,仍生動浮現,曆曆在目。
我們不止一次見過淩晨四、五點鍾的萬隆;
我們爬過四十度的陡坡,趟過泥濘遍地的施工便道;
我們背着沉重的儀表,在鐵路沿線走過一個又一個三公裏,穿越一個又一個隧道;
多少個夜晚,我們緊急前往站點,攻克一個個問題,爲列車運行保駕護航。
……
雅萬高鐵的成功見證了一個偉大奇迹。在成功的背後,也包含着無數華爲人的辛勤汗水,展現了華爲人不屈不撓、使命必達的精神,也兌現了我們的堅定承諾:" 在印尼,爲印尼!"
試運行期間客戶和華爲團隊在 Halim 車站合影(左一、左三、右一、右二爲華爲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