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劉小土
編輯 | 李春晖
" 文藝複興 " 終于輪到喊麥和社會搖了。
當然,在《一人我飲酒醉》《昨日帝王篇》等喊麥神曲的評論區,一直都有大量粉絲表現活躍。他們或呼喚大哥歸來,或追憶青春歲月,有道不盡的落寞與不甘。而直到一曲《我姓石》在杭州亞運會場館響起,他們突然看到了喊麥文化卷土重來的曙光。
與此同時,已經在 " 小黑屋 " 待滿五年的天佑,如今時不時跳出來吸引眼球,或在徒弟直播間刷存在感,或自己上線做聲音直播。這讓很多粉絲堅信," 老大今年複出 " 不是問題。隻是佑家軍有些心急,喊麥進入主流的劇情五年隻此一回,偶像若沒能把握時機複出,豈不抱憾終身?
這麽一比,社會搖的日子就松弛多了。眼下,搖子文化不隻是火在中國短視頻裏,日韓、俄羅斯、歐美等國家也都在積極學習 " 廣西科目三 ",年輕網友還不斷在創作上求新求變,頗有巅峰時期百家争 " 搖 " 的氣魄,更有文化出海的自信豪邁。初代搖子牌牌琦則在不斷探試複出,參與了老婆小伊伊的直播帶貨。
不止天佑和牌牌琦,同期被封殺的其他喊麥王者、社會搖大哥,也都在想方設法回歸互聯網、回歸公衆視野。封殺五年,當年的精神小夥們大多已三十而立,社會搖和他們是否已足夠成熟?成熟到能夠融入主流。
初代頂流,走出黑名單
" 倆小女孩說哥我老喜歡你了,初中的時候我就看,這給我鼻子都氣冒泡兒了。我當時直播也初中才畢業,沒多大啊!"
以上是天佑的吐槽。在這場全程沒露臉的直播裏,他和數萬在線觀衆閑聊旅遊見聞,說起被路人講 " 聽你喊麥長大的 ",幾度強調自己不老、也不服老,讓粉絲不要總叫自己 " 老登 "。但随後天佑又憶起當年勇,忍不住感慨難回少年時。
天佑的 " 想當年 ",确實相當風光。2017 年,光是在快手天佑就擁有近 4000 萬粉絲,是喊麥江湖絕對的天王,據說年收入高達 8000 多萬。天佑還曾站上《快樂大本營》《明日之子》《吐槽大會》等綜藝舞台,參演過《人間大炮》《緻命潛能》等影視作品,多部網大也在待播中,跟長視頻主流内容的關系越來越緊密。
就在天佑即将完成從網紅到明星的躍遷,走出處在社會邊緣的喊麥帝國時,2018 年 2 月,一場淨網行動把他掃進了黑名單。當時,大批主播因言語過激、内容低俗、價值觀扭曲等問題被全封封殺,多數都是喊麥的。
不過縱使被封殺,天佑一天也沒消停過。起初是在徒子徒孫的直播間說話,把自己的朋友、媽媽推到台前,後來還捧上來一位莞莞類卿的 " 代餐 " 主播。總之,在 " 複出?辟謠!" 的循環往複裏,天佑盡可能維持住了熱度,并把旗下藝人推銷給粉絲。
其實從 2021 年起,天佑已經能在直播、短視頻裏露面,時不時會有網友曬出他的偶遇照、合照。也是在這一階段,天佑開始通過工作号、家庭共享賬号等,進行更頻繁的聲音直播,内容基本都是講述自己玩車、滑雪的日常,把十幾萬忠實老粉重新調動起來。
有一說一,天佑天生适合吃直播這碗飯。哪怕他不再喊麥、不再說那些煽動性的社會語錄,隻是分享一些交友之道,諸如 " 裝大哥是要買單的 "" 我出來玩随大流,誰說啥都好使 ",照樣能夠逗樂粉絲。
他在低調地高調着。曾要鬥破蒼穹的喊麥王者,開始在直播間調侃自己 " 在現實生活裏唯唯諾諾,在網絡世界裏重拳出擊 "。但每當有人發出 " 直播撈錢 " 的質疑,他又堅持不懈地反駁:這破互聯網能掙幾個錢?你知道我一天得掙多少錢嗎?
牌牌琦的複出姿态則更爲迫切。當年,喊麥和社會搖是競對關系,天佑牢牢占據快手一哥的位置,作爲社會搖一哥的牌牌琦隻能屈居其後。天佑被封殺後,牌牌琦的粉絲量一路暴漲,隻是沒過多久,他也身陷相同處境。
社會搖是一種身體叙事,無法露臉的牌牌琦日子沒有天佑好過,隻能在其他社交媒體發發照片。不過,這一輪封殺被劃進黑名單的大多是男主播,牌牌琦的老婆——初代女搖頂流小伊伊被留了下來,開始往時尚、美妝轉型。
過去幾年,牌牌琦在幕後繼續推進自己的直播生意,影響力雖然大不如前,但也擁有了新戰場。最近雙十一,這對夫婦專門開設服裝節專場,還在直播現場吵得不可開交,換來一波話題熱度。
人不在江湖,但完全沒有耽誤精進演技,這工作态度就值得内娛學習。而當牌牌琦曬出團隊 " 硬照 ",粉絲在彈幕、評論區呼喚 " 男神歸來 ",八步搖、倒車搖等重新在短視頻走紅,我們可以肯定:社會搖又站在了命運的十字路口。
兩派 " 殘黨 ",絕地求生
在互聯網的世界,五年時間足夠河東河西。先不說網紅叠代的時間單位已經從年加速成月,光看那些被封殺的網紅,能在冷宮慢慢熬出頭、一直被粉絲惦記的,就寥寥無幾。
天佑和牌牌琦有後來者無法取代的優勢。一來,他們在巅峰時期都曾廣收門徒、招兵買馬,通過傳媒公司的方式運營團隊、發展業務。尤其是牌牌琦,跟徒弟們簽合同綁定雇傭關系,當公司簽約藝人培養。他們是主播也是老闆,哪怕被全網封殺,也仍跟直播、短視頻保持緊密聯系。
其次,快手社區具有一定封閉性,粉絲流失遠沒有其他平台快。尤其是那些頂流網紅,大把 " 子 / 女承父位 "" 替師出征 " 的劇本,多少有點虐粉固粉的效果。四大家族、辛巴、二驢都曾被封禁,除非被官方徹底除名,否則他們的地位還是相對穩固的。
在初代頂流努力複出時,圈層内外也在試圖對喊麥、社會搖文化進行 " 馴化 "。平台上一輪整頓隻是從技術層面進行過濾,如不再重點推送相應内容、屏蔽搜索關鍵詞。但兩種文化的創作者和愛好者仍散落在社群和短視頻,進行更隐蔽、更安全的創作傳播。
先說喊麥。早期喊麥的歌詞幾乎都是圍繞帝王将相、江湖幫派、權謀鬥争、沙場征戰展開,比如 " 一人我飲酒醉,醉把佳人我成雙對 "" 敗帝王我鬥蒼天,我奪得皇位以成仙 "。
主流最初對這類創作抱有抵觸心理,對喊麥神曲進行過一輪輪諷刺和批判。但後來,又有些人覺得喊麥的底色其實很凄涼,是小鎮青年的無病呻吟。他們重新剖析作品意象:江湖即夜總會、戰士即保安、戎馬一生即一直幹保安……這種戲谑解讀讓相應作品變得荒誕好笑,從根本上消解了所謂的 " 抵抗性 "。
這也爲後來的喊麥創作者提供了新思路。他們給洗腦旋律裝配上更淺顯的歌詞,比如風靡全網的《我姓石》。這些内容不再像《一人飲酒醉》那樣輸出 " 打打殺殺 " 的價值觀,難以吸引忠實信徒,但完全不影響歌曲的廣泛傳播。
再看社會搖。牌牌琦所代表的社會搖流派在創作上具有高度儀式化的特征,搖子們頂着鍋蓋頭、身穿緊身褲、腳踩豆豆鞋,組成整齊的隊形,一起做點頭、甩手、扭腰等動作。新一代搖子則舍棄掉視覺沖擊,把創作重點從 " 社會 " 轉移到 " 搖 ",以表演作爲激動、喜悅、尴尬等情緒的表達工具。
喊麥和社會搖都沒有困在過去。創作者一直在努力将它們的内核變得更空洞,并在表達上洗掉獵奇和土味,直到在主流審美裏找到自己的安全區間。
喊麥上殿堂,搖子已換代
社會學家赫伯迪格認爲,文化收編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商品的方式,把亞文化符号轉化成大量生産的物品。第二種意識形态的方式,司法系統、政府機構、媒介等對相應行爲貼标簽并重新界定。
2018 年以前,長短視頻平台給喊麥、社會搖流量扶持,甚至把代表性人物請上自家節目,對他們的作品進行微調、再傳播。這是商業收編,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内容的特征。
社會搖從審醜到審美、加速主流化,是新一代泛社會搖群體完成的。去年底,海外留學生在短視頻發起社會搖比賽,形成了 # 世界各地出手上分 的熱門話題。" 英區不養閑人 " 的口号喊響後,法國的浪漫搖、迪拜的撒錢搖、日本的二次元搖相繼請戰。尤其是初代、二代搖子出面把休閑局升級成職業賽,場面越發熱鬧。
也是這一階段,明星搖花手成爲綜藝裏常見的固定表演項目;" 廣西科目三 " 的花手新招式在中國台灣形成病毒式傳播;俄羅斯、越南、日本等國家的搖子們瘋狂追捧喊麥神曲《我姓石》,一個個變身爲躲閃搖的滿級模仿者。
同時,喊麥和社會搖還被鬼畜文化吸收、跨圈傳播。其中,視頻博主 " 瑤生 Y" 将經典電影和社會搖進行拼貼,創作出了《正版星際穿越搖》《麥田裏的搖望者》《了不起的瑤次比》等作品。截至目前,僅《正版星際穿越搖》一條視頻,播放量就已達到 670 多萬。
從百度指數看,2018 年搜索量跌至谷底的 " 社會搖 ",在 2023 年初首次出現明顯增長、并創下峰值。最重要的是,輿論自此徹底扭轉。" 以前覺得社會搖丢人,現在覺得自己不會搖丢人 " 成爲短視頻的常見熱評。
喊麥神曲走得則是 " 出口轉内銷 " 的出圈路徑。《我姓石》先是在 TikTok 上走紅,後來才在國内掀起二創熱潮,甚至還成了杭州亞運會的背景音樂。這首歌創作者還寫了《我姓蘇》《我姓孫》《我姓王》,現在已經開始對冷門姓氏下手了。
在短視頻時代,你随便打開一個内容平台,玩梗和找樂子總是最常見的行爲。也因此,當喊麥和社會搖卷土重來,老派網友對此表示費解,試圖跟玩梗的朋友講道理時,得到的通常是 " 爹味很重,我們玩梗而已 " 的回應。
有意思的是,哈爾濱最近頗有成爲下一個網紅城市的氣勢,各路網友紛紛呼喚地方政府好好營業,接住潑天富貴。于是官方火速發了一曲《我姓哈》,沒想到竟被群嘲又土又俗。你們,真是郎心似鐵、搖心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