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江湖的趙本山，收到了第一個熱搜。
他幫徒弟補上了巨額稅款，又成立 " 尿檢大隊 "，專防吸毒。
評論裏說，讓你當人的是父母，教你活着的是本山。
很難再從别處聽到這樣的故事。
與幾十年前不同，師徒早已不再是時代主題。
更準确的說，" 九月事件 " 後，師父已被掃進發票堆裏。
但是趙家班不同。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趙本山做到了。
用相聲演員何沄偉的話，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這八個字錯了，應該是 " 一日爲師，終身爲付 "，" 付 " 是付出的付。
趙本山也做到了。
先講幾件舊事。
32 歲那年，劉小光請趙本山看自己演出，随後加入了趙家班。
他是趙本山第 24 個徒弟。
拜師趙本山之後，劉小光像暴發戶一樣沉迷喝酒賭博，很快欠下了 20 萬賭債。
這筆錢便是趙本山不動聲色替他還了。
後來爲了防止他再犯錯，趙本山專門安排了一個保镖管着他。
2012 年，王小寶，也就是 " 長貴 "，駕駛豪車與出租車相撞。
王小寶下車後毆打出租車司機，并發微博要求媒體向他道歉。
趙本山聽說之後，一晚上沒能睡着，看到王小寶的微博聲明，差點急火攻心。
親自出面向出租車道歉之後，趙本山對王小寶說：
" 已經做錯事了就應該低頭道歉，怎能再引事端。"
" 名人就是人名，不管名氣多大都應該把溫度降下來，這叫回溫，沉下心做人。"
面對個頭和自己差不多的王小寶，他也說不出什麽重話。
但周圍人都感覺到，這一字一句裏有着不容置疑的權威性和一種師徒父子的哲學。
這種感化的源頭有蹤迹可循。
趙本山小時候就是同學們眼裏的孩子王。
" 我們都聽他的，因爲他聰明，即使幹了什麽淘氣的事，也能想出辦法解決問題。"
可能聽到 " 同學 " 這個詞會有些詫異。
在很多報道中，5 歲時他母親病逝，7 歲，父親跟人打架跑了。
靠鄰居的百家飯長大，學瞎眼二叔拉二胡謀生，實在沒有接受教育的條件。
但實際上，趙本山受過教育，學曆不低，是一個有文化的農民。
用他自己的話說，自己在蓮花村讀了将近 8 年書，按照當時 " 九年一貫制 "，算高中生。
" 隻不過當時不重視教育，别人都以爲我沒念書，其實我念書挺多。"
曾經的鐵嶺市群衆藝術館館員侯英武回憶說，1982 年趙本山來群衆藝術館借過一次書。
他清楚地記得趙本山借的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
在侯英武的印象裏，曆史、哲學、佛學，趙本山都能侃侃而談。
這也解釋了爲什麽他總能在春晚獨占鳌頭長紅不衰。
一個藝人，拼到最後拼的就是文化。
趙本山也努力将此，言傳身教給文化程度不高的徒弟們。
喜劇是一門 " 僞惡 " 的藝術，台上不仁不義，不父不子。
但這隻是表演需要，現實裏趙本山希望徒弟們相信仁義禮信，講究感恩和用心。
" 我希望你們永遠記住，我們趙家班是一批農民，我們是一批窮人 ......
我們應該記住，不要看那些進入苦難的人的笑話 ......
你從陽光回到黑暗，黑暗又回到陽光。記住這就是過程，不要僥幸，人生沒有僥幸，也沒有那些必然。"
2009 年小沈陽一夜爆紅之後，趙本山急得一夜沒睡，沒等過完年就把徒弟們叫回了公司：
這次成功是大家的光榮，以後都有機會，不要不平衡。
轉過頭又單拎小沈陽說，你要跟師兄弟們處好，你有啥火的，不要忘了本。
這樣的叮囑幾乎每一個弟子都得到過，師父答應的機會也公平的給到過。
2009 年程野經趙本山推薦演了張藝謀的電影《三槍》，兩年後宋小寶跟着師父上了遼視春晚小品，再往後《鄉村愛情》裏徒弟們輪流登場做主角。
一碗水盡量端平，趙本山如是說。
戲裏戲外，師徒父子，感情就在這裏，智慧也在其中。
曾經有一篇報道描述，本山傳媒的電視劇召開發布會之前，趙本山要按照性格、形象不同，給徒弟們劃分出負責講話的，負責抖機靈的。
嘴巴不嚴儀态不好的，就隻出來說聲感謝就行。
這便是對他們的另一種保護。
電視劇立項後，趙本山還得再查一遍，叮囑徒弟不要偷稅漏稅，該交的稅都要交。
從窮人到富人，從農民到笑星，趙本山走過這一條路，他知道人鋪的攤子大了，就容易犯這個毛病。
" 他們錢到手了，沒那個覺悟，往出吐都難，我怕他們出事。"
2018 年地方稅務優惠調整，趙本山一查，果然徒弟合計要補近億元的稅。
他全給補上了。
" 那筆錢還了嗎？還啥啊。他早就得瑟花了，買房，裝犢子，傾家蕩産了不一定拿出來。"
稅務之外，趙本山最擔心的還有黃賭毒。
" 我們常年驗尿。" 文松說，" 不定什麽時候，問你在哪，現坐飛機、高鐵去突擊（檢查）一下 "。
在本山傳媒公司裏有支團隊專門負責查毒，這是趙本山的主意。
" 聰明的徒弟不好管啊，這支隊伍不好帶啊。他們身上有很多毛病，你得一點點聊，給他們定制度。"
規矩、規定、感情，這三件事曾經貫穿了趙本山機緣、張力和後勁，如今也構成了徒弟們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有一個徒弟叫李正春，早早轉行後又英年早逝，但趙本山還是給了家屬 10 萬元，後來逢年過節都送錢。
李正春的孩子也被招進了本山傳媒。
其他徒弟，也或多或少從趙本山這裏拿到了自己人生第一套房的首付款。
更準确地說，是徒弟們管師父借錢買房，一個沒有還，其他人也不會去要。
慢慢的徒弟們家裏有什麽私事，也都習慣找到師父來評判處理。
2019 年 8 月，《鄉村愛情》中的 " 皮校長 " 扮演者孟令宇出了一檔事。
她的妻子在微博控訴他 " 嫖娼、賭博、出軌、家暴 "。
随後妻子又爆料說，" 孟令宇和沈河區某官員準備打擊報複自己了 "。
還說自己準備 " 魚死網破 "。
這最後一搏的希望便是趙本山，彼時孟令宇的妻子把條幅拉到本山傳媒，喊話趙本山出來主持公道。
趙本山回應說，感情的事我勸不了，人家就不想跟你過了，我也沒辦法。
不過趙本山還是出手了。
孟令宇在趙本山面前下跪認錯，暫停了演戲和導演工作。
但是也僅此而已。
制度隔着人情，決定了師父隻能爲徒弟平事，而不是讓它放大。
徒弟身上有了光環，分寸更要注意，得照顧面子情緒。
這是趙本山的難處。
另一個難處在于，趙本山和徒弟不光是師徒關系，也是經紀公司和藝人。
要出名要掙錢，這是開公司的基本法，卻也是師徒關系最無法面對的。
早在 1986 年演完《大觀燈》後，趙本山承包了一個演出隊，别人喊他 " 趙師傅 "。
趙本山一場拿 50，小兄弟一場拿 5 塊。
有人心裏不平衡，大辣椒李靜說：
" 有他你才掙 5 塊呢，沒他你 5 塊都沒有。"
多年後，" 師傅 " 換成了 " 師父 "，事還是這個事。
有一則廣爲人知的傳言是小沈陽商演勞務 50 萬，最後隻分得 2 萬。
理倒也還是這個理。
一個已經出了名的徒弟當時回應說：" 不看師父掙多少，隻看我比原來多多少。"
但真攤到自己身上，就又不全是這個道理了。
2020 年《鄉村愛情》開拍，王小利被換了，官方解釋是檔期沖突。
坊間傳聞裏，疫情期間爲了創收，趙本山同意讓徒弟們搞直播賺錢，結果很多人嘗到了甜頭不願再回來演戲。
趙本山知道，賺快錢這條路走不了一世。
他想讓徒弟們停止直播，可王小利已經不願回頭。
于是恨鐵不成鋼的趙本山收回了角色，讓其在家反省。
傳聞不知真假，亦或者真真假假都有。
他們的目的都是靠着棵大樹，等到這棵樹葉黃根枯了，就該離開也不得不離開了。
"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一定要想開。"
但趙本山也說，想得出去賺倆錢，你就給他這個時間。一看社會不好混，後面再回來我還收。
江湖子弟，要拿得起來放得下，這一點趙本山有清醒的認知和默契。
後來直播風波平息，趙家班的徒弟們沒有一個離開。
他們也有清醒的認知和默契。
2019 年，趙本山的徒弟已經有了幾百人，徒弟又收徒弟，名單不斷加長。
每次出門呼啦一群人跟着，越來越熱鬧，趙本山卻慢慢淡出了公衆視野。
他曾經對當時的民間藝術團團長說，有時候自己不願意回本山傳媒集團，徒弟們已經能獨當一面，和年輕人唠嗑也有些唠不開了。
現在的他更願意在郊區的小炕房裏炒炒菜，整個菜地，壓一缸醬。
" 走來走去還得歸根嘛，找到自己啊，得找到啊，找不到自己，活着是不存在的。"
從一代宗師到落葉歸根，趙本山的代表作也代表着他的人生。
但最終他還是得回去，或者别人來找他。
" 一個頭嗑出一個家，他是這個家字上的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