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源:《小森林》
"1997 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
二十六年前,一部電影《甲方乙方》幫普通的中國人做了一連串的夢。一些看似零散的、拼貼的故事折射出那個年代人的精神向度。
2017 年開始,在這片土地上有一群人以真誠的方式幫助一名又一名鄉村教師圓夢。老師們隻要在心願清單上填寫平素心願,這群人就會想方設法幫他去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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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是一名鄉村語文老師。她任教的雲南省馬鞍底鄉中心小學位于紅河哈尼族彜族自治州金平苗族瑤族傣族自治縣。學校在中越邊境上,山那邊就是越南。
學校有 340 個學生,基本是少數民族。
14 名老師,1 個 "60 後 "、2 個 "70 後 "、5 個 "80 後 "、6 個 "90 後 "。李春大學畢業後來到這裏,整好七年。作爲 90 後,李春看上去比同齡人老練。
和很多鄉村小學一樣,馬鞍底鄉中心小學是一所寄宿制學校。每天的學習生活從 8:20 開始,到晚上 8:30 結束,差不多一個對時。正常情況下,學生每周回家兩天。學生都是從周圍各個村子聚在一起的,學生中絕大多數都是留守兒童,爸爸媽媽在外面打工,孩子就跟着爺爺奶奶生活。因爲閉塞,這些父母的學曆普遍比較低,在外打建築工的最多,對孩子的教育很難上心。
山裏的路窄。每到周末,學生們會被大人三三兩兩的用摩托車載回去,近的也要将近一個小時。老師們的回家路就更不容易。李春家在離學校 5 個小時車程之外的市區。碰到堵車,有時候回家一趟要花夠 10 小時。李春很少回家,有時候一學期也回不了一次,學校成了她的家。
圖源:《小森林》
李春想辭職。去年學校裏來了一位新老師,幹了一個學期就辭職走人了,人家現在在家考公務員。雖然喜歡教師這份職業,也不讨厭這片大山,但她太想家人了,太希望有一個正常的家庭生活了。
李春也想過找路子調回縣裏、市裏,但對于普通的鄉村教師而言,這太難了。即便能調過去,也隻能從合同制教師開始幹起,到時候福利待遇會差很多。
周末學生回家的時候,李春會有些孤單。他們幾個年級相仿的老師會偶爾聚個餐,和年長一些的同事基本沒交流。李春感覺在鄉村待久了,山裏面年長的老師難免會變得内斂、膽小。人一到 40 歲,就覺得自己很老了," 他們常說的一句話是,我們上年紀了。"
這個時候,李春會感到有些壓抑,怕自己再過十年也會變一樣。
隻有和學生在一起的時候,李春還是有活力的。李春的班上有 53 個孩子,将近 20 個是單親家庭。這些小孩的爸爸媽媽平時不在家,多數時間和老師在一起,爺爺奶奶最多能夠保證他們吃飽穿暖,情感上的東西給不了。老師就成了孩子們的情感依托。
平時文化課還好說,體育、美術、音樂課最讓人發愁。沒有專業的老師,會唱歌的老師就帶着孩子們唱,想起什麽唱什麽,不會唱的就用個小音箱連上手機放歌給孩子們,讓他們跟着音箱唱。一二年級的小孩子不愛聽歌,他們喜歡畫畫,李春不會畫畫,就在網上搜一些視頻,讓他們跟着畫。上體育課最多的項目是圍着操場跑圈,跑累了就拿點呼啦圈、跳繩,孩子們自己玩。
學生們就像一群小鴨子一樣,跟在老師屁股後面。
下課的時候,會有幾個孩子跑到李春背後:" 老師我給你敲背。"" 老師我幫你捏肩。" 有時候走在校園裏,會有學生迎上來,伸出小手,掏出一支棒棒糖來送給李春。時不時的還能收到學生塞在門縫裏的信,歪七扭八的寫着:老師你就像我的媽媽一樣。每到這個時候,李春就會原地複活,打算幹下去。
李春每天都會鼓勵孩子們,知識改變命運,但真正能走出大山的學生太少了。一個班五十個學生,隻有一兩個能走出去,有一份好一點的工作。李春老是在想,爲了分數去教,對這些孩子起不到任何作用,到底要往哪個方向引導他們,培養他們,對他們以後的人生能起到一點點幫助。
李春決心還是要走出去,但這一次走出去,不是要離開,而是要通過自己走出去,把看到的、聽到的、學到的帶回來。去改變。
改變也不是一點兒沒有。李春說,和 2015 年她剛工作那會比,現在的生活條件要好一些,孩子們要更機靈一些,比如,15 年那會男生女生會穿一樣的黑色越南涼鞋,現在的小姑娘會穿女式的、花俏一些的鞋子,衣服也會偶爾搭配一下。但這種改變對孩子而言,還是太滞後了。
于是,李春有了她的心願清單: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在公益人士的幫助下,李春去上海參加了一場火柴公益組織舉辦的暑期成長營,在營會裏,同爲鄉村教師的同行們不會被環境限制,大家通過互聯網找各種學習資源,學會用 " 一人一故事劇場 " 自我表達,和不同地區、不同學科的教師敞開交流,幫助孩子們設計本地化的實踐活動。
這是她第一次去上海。上海之行給李春帶來的沖擊很大。" 大家學習的節奏很快,周圍的年輕人都在加班。上海的路很寬,樓很高,燈光也亮,人很多。"
盡管如此,李春覺得上海的風景還是不如山裏。山裏的人都特别質樸,對老師也很尊重,家裏有好吃的都會讓小孩帶給老師吃。
在李春看來,一名好老師對孩子而言,太重要了。李春說她讀小學時學習不好,還調皮,從爸媽那裏從來讨不到一句誇獎。直到上中學,第一節語文課要選課代表,李春不知道咋想的,站起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如果我能當選語文課代表,我會以身作則。" 沒想到,老師竟然同意了。從此以後,盡管别的科目依然馬馬虎虎,但語文總是第一名。後來大學報考了語文專業,畢業後當了語文老師。老師當時相信了小李春,相信她能做到,她就真的做到了。
2
郭建鋒、郭永梅,人稱 " 神雕俠侶 "。
夫妻倆都是山西省呂梁市臨縣克虎鎮中心校的老師。兩個人是中學同學,2010 年開始,在鎮上辦起了教學點,被當地人稱作 " 俠侶學校 "。對他們來說,以校爲家不是一句口号,學校既是工作的地方,也是他們的家。
2014 年,教學點的一部分學生合并進克虎鎮中心校。一些父母外出打工家裏隻有老人且身體活動不便、身體殘疾、智力有障礙的孩子留了下來。從一開始 5 個學生,到後來最多時 35 個。郭永梅負責教學前班和一年級,郭建鋒教二、三、四年級。課程很全,語文、數學、英語、美術、音樂、體育、自然、品德一門不落。
從那時起,山坡上,幾間窯洞裏總能傳出孩子們讀書的聲音。郭建鋒夫婦會帶着一群孩子在院子裏搖大繩, 打乒乓球, 在莊稼地裏搜尋昆蟲的行迹, 天氣好的時候就去郊遊,帶着孩子認樹、認花、認莊稼。好像《放牛班的春天》和《死亡詩社》裏一樣。
2018 年,郭建鋒接觸到火柴公益。活潑生動的戲劇化教學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回到學校後,郭建鋒和孩子們一起玩遊戲、一起演課文,在草坡上、山溝裏排練課本劇:《老榕樹下的心願》、《誰敢不喜歡高級灰》、《魔法星星去哪了》。孩子們很喜歡。
知識,很快會忘掉;記憶卻抹不掉。
後來郭建鋒又通過 " 火柴 " 認識了 " 真途樂隊 "。2021 年年底,樂隊的孫保羅、郭玉石和塗逢新三名樂手來學校開了一場現場音樂會。孩子們是第一次聽音樂會,高興壞了。
郭建鋒說,現在學校裏并不缺音樂類的物資,缺的是能教這些課的老師。比如電子琴,學校裏有十幾台,因爲沒有老師教,隻能放在倉庫裏,上面都是灰。
除了音樂,孩子們接受美術和體育教育的機會也很少。郭建鋒就去聯系一些互聯網教育平台的線上課程,有 " 夏加兒美術 "、" 彩虹花晨讀 ",繪本閱讀,也有音樂課程。郭建鋒會做一些延展,比如,孩子們在上 " 彩虹花晨讀 " 的時候,他會準備一些紙,讓孩子們把詩寫上,然後根據詩裏的内容配圖畫,再去朗讀,詩配畫。這樣一來,學生在朗讀中體會詩句的音韻美,在配圖時想象力又得到了拓展。
通過一些實時在線的直播課,學生們會通過搶麥與屏幕那邊的老師互動。直播課是這樣的:前十名的席位才有搶麥資格,這些席位是以教學點、班級或者學校爲單位的。比如上 " 彩虹花晨讀 ",7:40 開始,孩子們在 7:30 就做好準備搶席位。搶到麥的孩子可以在線朗讀課文,可以師生共讀,甚至和其他學校的同學一起讀。有時候孩子們會在朗讀之後把課文裏的故事用自己的話講出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就會有一些思考,會提一些問題,去自主地和線上的講師交流。
2021 年,教學點徹底合并到克虎鎮中心校。郭建鋒夫婦教授的孩子更多了。因爲不遺餘力地推廣公益,郭建鋒還獲得了 " 馬雲鄉村教師獎 "。得了獎後,外出學習的機會更多了,也能接觸到更多的公益組織,遇見更多優秀的人。
郭建鋒老師說:" 在跟公益接觸的過程中,感覺自己成長了。以前我隻注重‘教’,不知道‘育’。通過向公益組織學習,我的教學理念不一樣了,和孩子們的關系也不一樣了。" 老郭說,讓鄉村的孩子們享受到教育的公平,享受到公益人士帶來的書籍、文具,看到孩子們的笑容,看到他們開心,他就高興。
" 公益,看似是在幫助别人,更多地是在幫助自己。"
老郭在村裏種了幾棵棗樹。棗是呂梁的特産,又大又紅。經濟好的時候,鎮上很多人都靠種棗樹生活。" 現在這些人都不得不外出打工去了,村裏人口越來越少。" 郭建鋒說,家裏條件稍微好一些的都把娃帶到外面讀書了,留下來的,往往條件特别困難。現在克虎九年制學校,全校有六十多個學生,家裏條件都不是很好。
說起願望,老郭說他最大的願望是能夠轉正。做一個有編制的老師,那樣收入能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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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 年出生的李雲躍教了 25 年書。
從 1998 年被分配到雲南曲靖市富源縣營上鎮的一個村子裏教書,直到 2007 年被調到高寒山區的一所小學,三年後再調至同鎮的大栗小學當校長。
作爲 80 後,李雲躍喜歡新的、有科技感的東西,會帶着老師琢磨怎麽用好它們,
長年的一線教育工作讓李雲躍清楚地知道,鄉村老師的壓力是多重的,有成績的焦慮,有職稱的焦慮,試錯的成本很高,即使鼓勵老師們去探索嘗試新的教學方法,用新的視角看待孩子,他們也會滋生出不安全感,很難堅持下去。
有了這樣的意識,李雲躍積極申請各類教育、公益機構組織的學習營,報考心理咨詢師,參與項目式學習,加入鄉村教師成長計劃,不斷更新叠代教育理念和教學方法。
學校變得生動起來。李雲躍帶着老師和同學們圍繞大栗村的辣椒産業開展項目式學習,調查了解辣椒的生長環境、土壤、習性,計算農戶種辣椒的收支成本。他們做 " 飲品裏的科學 ",将數學、美術、語文、食品安全、勞動技術、英語等學科融合,學生們動手做奶茶,設計商标、進行包裝。探訪村子裏的圖騰文化,調查古栎樹的生長變遷。
在孩子們眼中,李雲躍是個有趣的大人。他會采集花瓣收集花青素做五色米飯,帶領班級上山去采茶、炒茶。
李雲躍說,他的願望是想要新知識、新事物的刺激保持學習狀态。他僅僅是一根火柴,但要做一根點燃的火柴,摩擦、燃燒、照亮,燃燒、照亮……
在中國,有 300 多萬名鄉村教師,就有 300 萬根 " 火柴 "。
盡管,鄉村學校一直在減少。2012-2021 年,鎮區小學總數減少 4754 所,鄉村小學總數減少 73461 所。過去 5 年,農村小學在校生減少了 441.25 萬人。但就是這樣,鄉村學校生存在廣闊天地中的各個角落乃至邊緣,奠定着教育生态的基本架構。
2017 年,胡澤明和權帥在上海發起了火柴公益項目。定期爲鄉村教師提供學習機會,實現公益教練一對一陪伴,連接社會資源幫助鄉村教師實現心願清單上的願望。起名火柴是相信每一個微小個體,都可以發出自己的光亮。
在權帥看來,鄉村教師被賦予了太多使命和責任,有人們對于他們的刻闆印象,也有長期以來被塑造的偉光形象,這些都像壓在肩上的沉甸甸的包袱,解開這些包袱,卸下職業的面具,他們首先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人一定是鮮活的、真實的、立體的,他們有痛也有愛,有困頓也有激揚,他們在限制中創新,在求索中突破。
在廣袤的鄉村大地上,他們有時候也會陷入迷惘,也有苦衷,有真實的需求,也有柴米油鹽的束縛。而一旦給到他們成長的環境和支持,他們當中就會迸發出無窮的、樸素的力量。
圖源:《小森林》
過去 5 年,火柴公益覆蓋了 33 個省的 1074 個縣,點燃近 6 萬名鄉村教師,影響鄉村學生約 500 萬人。
像火柴公益這樣的組織和團隊還有很多。公益,應該是少數人的主業,多數人的 " 副業 "。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教育即公益。2023 年 GET 教育科技大會期間,芥末堆聯合十四家公益組織和基金會,于 10 月 19 日 8:30-17:30 在線分享他們的《通往公益之路》。
這些人是:DBSA 造夢公益創始人陰斌斌、曠野童年自然教育中心創始人張燕芸、一扇窗計劃創始人朱成志、北京新藝動社會工作發展中心聯合創始人龔瑜、火柴公益聯合發起人權帥、星悅故事公益基金管委會副主任石洪、畢業後公益基金創始人劉楠鑫、擔當者行動教育基金會秘書長覃樹勇、麥田教育基金會秘書長關步楊、同心兒童友好空間創始人王博、希望青少年發展基金會理事長孫傳彬、北京守望者環保基金會秘書長劉盛、廣東省綠芽鄉村婦女發展基金會副秘書長羅瑩、深圳市龍越慈善基金會副秘書長陳文平。
《死亡詩社》的開篇之辭寫道:我步入叢林,因爲我希望生活得有意義。我希望活得深刻,吸取生命中所有的精華,把非生命的一切都擊潰。以免當我生命終結時,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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