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驚蟄青年，作者：李葵，編輯：宋爽，校對：遇見，題圖來自：AI 生成
上班博主可以在拍出有趣内容的同時好好上班嗎？這聽起來似乎是個悖論。
某紅書上，博主 " 蠟筆瑞瑞 " 發布的一條在午飯時被女同事圍觀調侃的視頻，收獲了 3.4w 點贊量。視頻配文很簡單，" 整個部門除了我都是女生 "。
圖 /@小紅書蠟筆瑞瑞
自此，" 蠟筆瑞瑞 " 拉開了上班博主的帷幕。之後，他接連發布 16 條名爲 " 整個部門除了我都是女生 " 的系列視頻，視頻裏的内容大都是瑞子與女同事工作時的相處日常，每一條點贊量都很高，迅速積累起幾十萬粉絲。
瑞子看起來高高瘦瘦，白白淨淨，性格溫和，講話有梗，讓人很有親近感。有網友評論瑞子給人的感覺，" 很像中學時期情緒穩定、愛跟你開玩笑的男同桌 " 。
所謂 " 一聲姐妹大過天 "，作爲部門裏唯一的男生，瑞子經常被拉着搬貨、搬水，偶爾還要去樓下快遞櫃幫忙拿奶茶。很快，瑞子成爲衆多網友的 " 賽博男同事 "，很多打工族茶餘飯後樂于觀看的 " 電子牛馬人 "。
如今，瑞子在某抖有 20 多萬粉絲，某紅書 18 多萬粉絲。随着流量的不斷提升，視頻中的插播廣告也很快出現。上班博主可以帶的貨有很多：提神醒腦的精油、滴眼液、保濕面膜，還有各類小零食。用瑞子向周圍同事姐姐推銷的話術來講就是—— " 姐，像你這樣的高級牛馬，就應該用上等的鞭子，讓自己清醒一下。"
然而，這一切在 11 月 5 日戛然而止。那天早上，瑞子如往常一般興沖沖抵達工位，架好手機支架，一邊記錄上班日常，一邊完成工作。他把帶來的零食分發給周圍同事，取外賣、吃午飯，戴上眼罩睡午覺，卻在下午突然被領導叫到辦公室。再之後，瑞子一臉茫然地走出領導辦公室，對着鏡頭講出那句，" 我好像要被優化了。"
圖 /@小紅書蠟筆瑞瑞
這種感覺無異于電影《讓子彈飛》裏，葛優飾演的師爺拿着喇叭大喊：" 吃着火鍋還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劫了。"
在老闆給出的裁員理由中，有一條是部門整體業績不好，導緻績效發不出來，而因爲瑞子工作的崗位不背 KPI 業績，所以當他們裁員和優化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此外，還有一個隐藏因素，那就是領導覺得他上班期間拍視頻，影響本職工作。
瑞子難掩失落，茫然地走出公司大樓，來到附近的小公園，對着鏡頭苦笑，" 我上班拍的東西，都是我在完成工作任務之後拍攝的，除非他們真的不想招人了，不然我這個崗位目前來講，沒有人比我更适合，這是他們的損失。哎，他們有沒有想過以後要搬那些重物的時候，沒有我怎麽辦？"
有網友在評論區留言，" 我關注的上班博主突然失業了，好小衆的文字 "。瑞子自己也感慨道，" 早上還在和同事嘻嘻哈哈，下午直接被裁了，誰懂這種落差。"
别人失業之後都在幹嘛？第一條：做自媒體
失業的第一天早晨，瑞子對着鏡子刷牙的時候，忍不住會想，" 這個時間，我的前同事們應該還在開周會，這種感覺有點像讀書的時候請假在家裏，想到這個時間我的同學們應該在上數學課。"
瑞子點開手機搜索别人失業之後都在幹嘛，點開第一條——做自媒體。
瑞子的人生似乎在這一刻實現了完美閉環。雖然眼下瑞子的粉絲基數足以讓他接到報酬頗豐的廣告，但他始終将自媒體當作副業看待，" 做自媒體一不交社保，二不穩定，我還是要找一份穩定工作。"
眼下做上班博主的人不在少數，但像 " 蠟筆瑞瑞 " 這樣趣味性十足且黏性頗高的博主并不多見。某些博主會把自己枯燥的工作日常剪成視頻，宛如 AI 般的冷漠表情，麻木敲擊着鍵盤與鼠标，跟看别人在流水線上擰螺絲沒多大分别。
在瑞子一條視頻裏，他拿着筆記本想去公司會議室摸一會兒魚，結果發現部門裏有個姐姐已經在裏面了。兩人相視一笑。瑞子說，" 呦，這麽巧，你也在摸魚 "，姐姐告訴瑞子，" 沒有，沒有，我在冥想 "。
或許，這正是很多人喜歡看瑞子視頻的原因，看他和同事吐槽，午飯出門覓食，開心分吃零食，偶爾摸魚劃水，這樣才會有上班的實感，才能會心一笑獲取情緒價值，而不是照鏡子。畢竟當下每個打工人的電量都不足，總是希望找一些熱情洋溢的 " 小太陽 " 來維持電量，誰都不想被 " 偷電量 "。
博主 " 東東快跑 " 曾在 2024 年 4 月 24 日發布了一條 " 一個贊就從字節離職 " 的内容，迅速收獲 8.5 萬贊，成功轉型成爲上班博主。此前，他一直在網絡上發布彈唱視頻，但播放數據并不很高。
圖 /@小紅書東東快跑
之後，東東從某節離職，并在離職當天飛往英國，" 感謝每一個好心人的助力，我一定會替家人們狠狠旅遊，狠狠幹飯，狠狠顔值回春。" 随後，東東确實發布了一些旅行圖片，但很快又在 5 月 21 日入職阿裏，入職正好趕上 6 · 18，第一天就晚上 11 點下班。
某紅書上顯示東東隻有 1.9w 粉絲，但他已經通過接廣告有了副業收入。他在前段時間分享，自己月入 5w，收入主要構成依次是：工資、某紅書、理财（負的）。
東東坦白說，" 自媒體變現雖然快，但确實不穩定，會擔心有了上頓沒下頓，還是得有份本職工作，除非是大網紅，不然沒辦法全職自媒體。"
圖 /@小紅書東東快跑
在某紅書搜索離職 tag，有 35.5 億浏覽量，下面有将近 43 萬條筆記。曾幾何時，衆多打工人摘下胸口的大廠工牌，講上一句 "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轉身便擁抱自媒體。但很快他們便會發現，人生似乎并不能因爲離職得到重啓。
那句 " 人生是曠野 " 的口号，的确可以喊得無比響亮，但等真離職後來到曠野，才發覺曠野上早已密密麻麻站滿了人，驚覺自媒體賽道比大廠還卷。
" 這東西比打工難，上限高，下限低。" 于是，衆多離職博主紛紛選擇重返職場。
" 你們都來當網紅了，我幹什麽？"
網絡上但凡流量大一點的博主，随便接一條廣告，都抵得上打工人好幾年的收入。前幾天上熱搜的博主 " 羊毛月 "，因爲吐槽 00 後找不到工作還和網紅搶飯吃引發熱議。相關數據顯示，羊毛月一條 60 秒的視頻廣告報價 35 萬。
羊毛月在那條視頻中說：" 現在大學生都這麽難找到工作嗎？北大的博士、武大的碩士都找不到工作，說着說着就哭了。00 後不是要整頓職場嗎？怎麽職場都進不去呢？都想來卷我們。那你們都來當網紅了，我幹什麽呢？"
視頻一經發布，羊毛月一夜掉粉近 22 萬，即便很快認慫發布道歉視頻也無濟于事。有網友評論，" 整頓不了職場，隻能整頓你了。"
在羊毛月那條不恰當的視頻裏，不僅有吃到紅利後上車關門的傲慢，還有 " 何不食肉糜 " 的對他人苦難的嘲諷。有人由此想到去年李佳琦賣眉筆那場翻車直播，他們二人似乎都錯誤地将自己的成功以及他人的失敗歸結于努力與否。然而這世界上多的是埋頭努力的人，缺的是在風口上乘風而起的運氣。
眼下，做自媒體的年輕人似乎越來越多，除了想要表達自己，更多的是關乎生存壓力。博主 "XL 不上班 " 在發布的視頻中分享，" 我之前做自媒體不敢露臉，我怕被家人朋友認出來，因爲我本身也不是什麽性格特别外向的人，我也不是那種很愛表現的人，但面子和錢哪個更重要，面子能當錢花嗎？"
在這個不确定的時代，做自媒體确實給很多普通人提供了一條出路，多去嘗試當然值得鼓勵，但如果一心把博主當作重啓人生的救命稻草，終歸還是不太現實，更不用提一條條出圈的視頻背後，都有數不清的焦慮。
" 後浪研究所 " 發布的《2023 年輕人副業報告》數據顯示，有超六成年輕人會産生副業焦慮，且大部分副業的投入産出比都不甚理想，做副業不僅收入低，還格外費時費力。在形式上，自媒體、電商 / 代購 / 微商、擺攤 / 線下小店，成爲最受年輕人歡迎的 top3 副業。
在後浪研究所的調查中，有超七成年輕人選擇做副業都是因爲收入焦慮，而這種焦慮能被副業撫慰嗎？15.4% 的年輕人沒有通過副業賺到錢，有近七成的年輕人副業月收入不到 3000 元，真正靠副業月入 10000 元以上的隻有 12.6%。
豆瓣 " 副業失敗的一天 " 小組，聚集了将近 37 萬用戶。小組介紹裏寫道：" 今天也是發展副業失敗的一天，分享副業失敗經驗，探讨可能成功的方式。本小組簡稱‘敗組’，如今失敗，未來求敗，遍尋天下，但求一敗！"
上班和失業都是 " 坐牢 "，我要和 " 獄友 " 共進退
被辭退之後，瑞子并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媽媽，他怕媽媽傷心。然而一直拖到現在，瑞子還是沒有告訴爸媽被裁的消息。
"我爲什麽還沒有跟我爸媽說我被裁的事情，因爲他們的第一反應肯定也是讓我回去考公考編，在我爸媽心中，好像我去考就一定能考上一樣。之前有一句很火的話——實在不行，考個公務員吧。這句話說得就好像那種，實在找不到對象的話，和劉亦菲湊合湊合過也不是不行。" 瑞子在視頻裏如是說。
眼下，瑞子正四處面試，四處找工作，并将求職經驗拍成視頻。瑞子真的很想上班，用他的話來講，" 我想上班并不是因爲我想受苦，而是因爲我真的想跟人交流。如果說上班和失業都是坐牢的話，我還是想跟我的獄友們共進退。"
眼見曾經最喜歡的 " 上班博主 " 化身 " 求職博主 "，從之前的上班逗趣日常變成失業 vlog，瑞子仍在記錄他的生活，粉絲們亦不離不棄—— " 瑞子，你可一定要找到工作，你不上班我看誰啊？"
在最近的求職 vlog 裏，瑞子會在 24 小時内極限面試 3 場，還遇到過面試前五分鍾突然被通知要推遲至一小時後，之後又改成次日下午 1 點的情況。
瑞子在面試中除了做自我介紹、回答面試官抛出的問題，還會經驗老到地詢問公司薪資情況、試用期情況、五險一金繳納比例，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是否雙休。（截至目前，瑞子還沒有遇到一家雙休的公司。）
在一次線下面試中，面試官邀請瑞子向公司提問。瑞子說：" 方便問一下，公司的價值觀是什麽？" 面試官沉思片刻，回複：" 價值觀的話，我覺得是野蠻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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