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範兒:
「明日産品」源于我們對于時代的觀察,從紙莎草紙、竹簡到造紙術,從馬車到汽車,從電阻屏的 PDA 到多點觸控的的 iPhone,從有線耳機到真無線耳機,每個時代總有一些産品:一旦使用,你就再也無法回去了。它們成爲時代的尺度。所以,各位是如何理解「明日産品」的?
明日産品創造了新功能、新情緒和新資産,在原有的價值上疊加新的價值,又可以産生新的産品、新的商業形态。
覺得首先是「future-proof」,在未來這個東西不會過時。它可以讓你在更大的時間維度上思考問題。
人人可用。人 + 「它」 = 強人
我理解的「明日産品」,就是那種讓我希望「Yesterday 不再 once more」的産品,比如看過 DVD,就再也想再看 VCD,看過高清藍光碟,再看 DVD 就會覺得滿屏都是馬賽克。「明日産品」也會是那些讓我感歎「如果早點用上,我的人生至少可以多出 10 年」的産品,比如千兆寬帶、也比如 SSD 固态硬盤;「明日産品」也是那些讓我恨不得「晚出生 10 年」的産品,比如未來将更爲普及的無人駕駛技術、更爲實用可靠的人工智能等等。
明日産品可以看作是對未來需求的預演或原型開發。相比于成熟的設計表現,我更看重對現實的敏銳觀察和對未來可能性的深刻洞察。一是技術思考的深度,通過對核心問題的深入思考和獨辟蹊徑的解決方案,揭示潛在需求和可能性。同時,産品需要具備前瞻性願景,能夠大膽預見未來生活的可能模式,并爲人類與技術的協作提供新的路徑。社會責任感同樣不可忽視,産品應體現出對可持續性與文化價值的深思熟慮。然後,對用戶或潛在用戶的深入觀察和理解是關鍵,它應從用戶的實際需求出發,讓創新不僅停留在個人概念層面,而是帶來切實的改變。最後,産品應展現出塑型未來的勇氣和決心,敢于挑戰現有框架,成爲未來世界構建的重要基石。
偉大的産品往往誕生于對時代性問題的深刻洞察,和着手解決這樣的問題。我認爲當下世界正處于一個充滿矛盾的階段:我們被無窮無盡的媒體内容、海量的知識和信息包圍,但絕大多數人卻愈發感到不确定、無力,甚至畏懼行動。人與人之間的冷漠、溝通的困難,以及日漸喪失的信任感,似乎是因爲過去十幾年的科技發展似乎把我們已經攆碎成原子,等待重組發生化學反應。
在我看來,人工智能時代的「明日産品」應聚焦于一個「更高分辨率」的世界裏,提升人與人、人與環境以及人與其他生物之間的溝通分辨率(Communication Resolution)。
這種産品可以是軟件,也可以是具備人格化特征的智能體系統,或者全新的人機交互硬件,甚至是一種合成生物體(想象一下未來的工程生物學與生物性腦機接口的結合)。「它」可以集成到我們自己的人際交流當中,可以集成在我們想讓它出現的任何地方(像一張随插随用的微型閃存卡),它馬上可以幫助我們更迅速地理解自己的思想,他人的思想與意向,還有環繞我們的新聞,趨勢和潮流。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産品将具備一種「溫度感知」能力,能夠察覺我們「冷漠如機器」的瞬間,及時提醒和啓發我們更溫暖、更真誠地與他人互動,從而收獲最寶貴的東西——愛與信任。
此外,這是一個每個人都具備表達需求的時代,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這樣的産品也應拓寬人類表達自我深度與廣度,滿足人類「被聽見」與「被認可」的本能需求。想象一下,我們是否可以找到全球 8000 個與自己最相關的人,并與他們進行深度溝通?在一個越來越智能機器化的時代,這樣的産品會引導一個有關于「人」的文藝複興。
産品是人類創造出的之所以使人爲「人」的創造物,這種創造物反過來又能強烈地改造和增強人作爲人的屬性。
每個時代都有這樣對明日可能性的産品,正如電燈、蒸汽機、計算機、Cursor 這樣的産品爲代表的明日産品,借助 AI 技術改變、激發了我們習以爲常的創造和學習的新的可能,而通過提升用戶體驗來解決傳統 NAS 隻在專業玩家人群中自嗨的情況,使得人們的數字資産管得更簡單,這是我認爲明日産品應該具備的特征。
産品演化的規律是什麽?爲什麽像手機一直在縫合新功能?但有些曾經很有用的産品會迅速被淘汰?
回顧百年來商品的演化,功能價值的商品一直在整合,而情緒價值的商品一直在分化。簡單來說就是,工具越來越集成,情緒消費越來越多。
人們一般對于工具是沒有感情的,總希望越方便越好、越便宜越好,所以性價比與高頻,一定是功能類産品最大的殺器。
超高頻的功能類産品吃下各類低頻的功能,讓它們成爲自己的一部分,增強自己的競争力,幾乎是競争的必然結果。手機吃掉了幾乎所有的随身小工具:記事本、手電筒、收音機、錄音機、MP3、鬧鍾、手表、攝像機、相機。
在功能類産品不斷整合的同時,情緒屬性的産品在不斷分化。比如鞋子,30 年前,我上大學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穿一種叫「旅遊鞋」的東西。這一雙鞋可以用于所有的場景:逛街、上體育課、旅行、約會,甚至參加舞會。
後來這個品類好像消失了。然後,鞋好像一棵大樹,分出了無數枝桠:運動鞋可以分出球鞋、跑步鞋、徒步鞋、登山鞋、溯溪鞋……球鞋又分出足球鞋、籃球鞋、網球鞋、羽毛球鞋……鞋不但有情緒價值、功能價值,還有了資産價值,因爲炒鞋的完整鏈條出現了。
拼命玩三郎是一位産品收藏家,在你的收藏中,哪些産品一直很具備生命力?在你看來,好産品都有哪些共性,是什麽因素讓它們能夠曆久彌新?
任天堂的紅白機、Game Boy,Wii、索尼的PS1、PS2、PSP,上面有大量的經典遊戲作品,比如《超級馬力歐兄弟》《俄羅斯方塊》《Wii Sports》《最終幻想 7》《古堡迷蹤》《樂克樂克》等,如今看來可玩性依然很高,甚至可以上升到藝術品的級别。
好産品,總是代表着人們需求的方向、代表着人類審美的标準、反應人類對真善美價值觀的追求,在 10 年、20 年、30 年後大概仍不褪色,我甚至相信,100 年以後也不褪色,成爲永恒的經典,反映着當時的人們對明日的追求。
我們常說好的産品能洞察人性,但人性有善惡之分,有些産品利用了人類的弱點(貪嗔癡、焦慮、炫耀欲、社交認同等)而獲得巨大成功,這是不是好産品?
取決于你如何定義好和不好。是商業标準,還是道德标準;是使用時長,還是營收能力?可能都會得出不同的結論。不要把「好」一概而論,可能是讨論一個産品「好不好」的更準确的出發點。
我記得星爺電影好像是《食神》?說折凳是最好的武器,隐藏在家中随手可得,七武器之首?大概是這麽個片段。善惡更多是看人的本心吧,不是看産品。我童年時家長覺得遊戲是洪水猛獸(包括前兩年主流媒體也是這個方向),但是今年黑神話火了又是另外一番場景。同樣是愛遊戲,有人沉淪其中耽誤了學習生活,但有人登上世界冠軍,有人成了優秀的制作人。你說呢?
産品是人創造的,産品本身是有善惡的,這與創造它的人的出發點有關。好的産品當然會洞察人心,利用人心,但是利用人性的目的是不同的。
利用人性貪慕、虛榮、恐懼的一面當然可以創造出高粘度高收入的産品,特别是在青少年領域,某些産品就是孩子的罂粟,家長的敵人,使孩子的生活和性格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中(我說的不是遊戲)。
同樣,利用貪慕、虛榮、恐懼等人性或者遊戲化原則也可以創造出叫好又叫座的好産品,使人克服面對問題的巨大的阻力,提升人的能力和自我認可。我相信每個與孩子鬥智鬥勇的家長,對此都有深刻的認知。
喬布斯有一個産品觀:做産品必須從用戶能獲得什麽的角度出發,而不是從技術倒推,拿着一個新技術然後試着找出可以去哪裏推銷它。但「新技術就是更好的」傾向一直盛行,這是爲什麽?
因爲大家在差異化很小的時候試圖尋找「差異化」,就會被新技術驅動。你看任天堂的産品就不會這樣,它「好玩」、「有趣」就是最大的差異化,而其他主機隻能尋求更快的 CPU、更快的顯卡等。
這是兩種路線,我認爲都是可行的。新技術當然要找到好的應用場景,比如大家都在找的 AI 落地,AR 落地。但用戶爲了解決問題,不一定非要使用高科技,低科技同樣是能解決問題的。用戶要的不是「高科技」而是「高科技帶來的體驗」。所以無論是技術找場景,還是爲了解決場景問題去選型合适的技術,都離不開優秀的用戶體驗思維。而好的技術,能在特定場景下給出更好的用戶體驗,從這一點講,「新技術就是更好的」是對的,但需要好的産品思維來把控。
愛範兒:當下消費電子行業,還有哪些不正确的傾向會讓好産品被埋沒?
在微博上分享過一些相關的意見被蛐蛐的很厲害。消費電子「電商化」、「參數化」時代,大家更願意關注更多的功能,更顯性的「産品賣點」。
我一直是覺得體驗比參數重要多得多。我成長于九零兩千年代,受索尼、博朗産品影響很大。很多時候我覺得那種「物」本身被「把玩」被「使用」的感覺很爽。音頻播放器我從愛華索尼松下,用到數字時代的 iRiver、iPod ,如今在用Ak,你說音頻産品是玄學,但是精緻的産品拿在手裏那種多巴胺得到滿足的感覺是很爽的。
就像 iriver 有款米奇頭的 mp3 産品,你說他音質多強嗎?并沒有,但是它卻能引領某種風尚,也是一種優秀的産品。
俞挺老師是建築界的進步論者,在諸多建築作品中奉行「魔幻現實主義的日常奇迹」的理念,什麽樣的産品可以稱爲「日常奇迹」?
你認爲時下生活中不可能出現的産品。我第一次使用無人機是 2009 年,當時我發現我突然有了一種掌控的快感。以前建築攝影師是需要爬樓的,但無人機出現之後,你不會因爲爬不了樓而遺憾。還有很多深刻改變你生活方式的,這個是大奇迹。
現在市場上很多産品爲了響應 ESG 行動做了很多所謂「漂綠」的行爲,非但不能帶來額外用戶體驗的提升,還需要用戶承擔更高的成本。環保究竟能否構成一種賣點?優秀的可持續産品,應該是怎樣的?
幫助每個用戶降本增效,賦能每個人使其能夠爲過去所不能爲,許多過去耗費更多資源才能達成的事通過智能在一瞬間完成,這些才是最大的 ESG。ESG 需要回到根本,企業的市場、社會價值本身就是對 ESG 的踐行。
展覽也是一種産品,費俊老師您作爲一位頂尖的策展人,在傳達一個東西的時候,人跟你表達的東西是一種什麽樣的關系,它的先鋒性應該體現在哪?
設計本質上是經過包裝和加工的思想,創意的源頭常常不在設計領域。我們看到許多優秀的當代設計師,他們的創意和靈感往往源自當代藝術,而非當代設計本身。
之所以今天我們還要進行看似無用之用的創造,是因爲沒有「無用之用」,何談「有用之用」?「無用之用」的功能被這個社會大大低估了,它對創新的價值不容忽視。
我們來聊聊 AI,今年基于 LLM 的軟件和硬件産品都更多了,朋克周你觀察到哪些新的變化或趨勢?
AI 産品開始從單純的「聊天」轉向更實用的場景了。不再隻是和 AI 閑聊,而是真正開始解決實際問題。我觀察到今年 AI 産品有幾個明顯的變化:
首先是 AI 産品開始「接地氣」了。比如寫作助手不光是幫你寫,還會幫你構思、提建議;AI 繪畫不隻是生成好看的圖片,還能幫你編輯修改,甚至字體也可以生成的很準确了,這樣直接就可以用了。
第二是垂直場景的 AI 應用在爆發。從教育、醫療到法律、金融,各行各業都在嘗試用AI解決自己的具體問題。比如Duolingo 的 AI 語言助教,不隻是簡單的單詞翻譯,而是能跟用戶進行實時對話練習,糾正發音,還會根據每個人的學習情況智能調整課程難度和複習計劃。
第三是從「功能優先」到「體驗優先」。最顯著的趨勢是多模态交互的興起。不再局限于單一的文字對話,而是開始整合視覺、語音等多種交互方式。比如實時語音控制天體演示,這種「言出法随」的體驗特别符合人類的認知習慣。
但硬件方面感覺還在探索階段。雖然 AI 眼鏡、AI 音箱這些産品不斷湧現,但還沒看到能真正改變用戶使用習慣的「殺手級」産品。
最有意思的是,AI 産品開始重視「長期陪伴感」了。不再追求一時的新鮮感,而是想辦法讓用戶離不開它。比如有的 AI 助手會記住用戶的習慣和偏好,越用越懂你。
今年很多手機廠商都推出了系統級 AI 和 Agent,這是否代表了 AI 時代的智能硬件趨勢?理想中是 AGI 時代智能終端應該是怎樣的?
從技術的成熟,到真正有所謂的超級應用或 Killer App,還是需要幾年時間的探索。硬件+大模型,一定是未來的趨勢。類似 AI Native 硬件的最終形态,終端不會革自己的命,大模型會成爲交互界面本身,随着大家對大模型的應用和方式的探索,從 GUI 到 VUI,經過大模型充分的應用和交互探索之後,會演變成 LLM-UI。
随着硬件的突破,随着模型 Densing Law,能力密度不斷增長,端側 AI 的硬件,将無處不在。每個人,每件物品,都會有自己的 personal model,就像計算機從大型機變成消費市場的個人電腦 PC。
最近我們看到生成式 AI 技術已經在遊戲領域廣泛應用,劉夢霏博士有哪些你印象深刻的産品或者案例?在您看來,AI 與創作者的關系應該是怎樣的?
有不少遊戲在創意階段已經開始使用 AI 來做展開工作,實際上 AI 是降低了遊戲的創作成本,讓它變得普惠,更容易讓普通人進入到遊戲開發的世界的。AI 生成的視頻和内容雖然不适合直接用在遊戲裏,但在宣傳、粉絲社群建設方面都有非常有益的潛能。但行業也确實出現了一些 AI 引發的人才結構的變化,很多遊戲公司開始更多保留中高級的創作、開發與管理人才,行業本身也在經曆轉型的陣痛,倒也不能一味鼓吹 AI 化。我覺得遊戲行業還需要一些探索空間。
我理想中的 AI 應該成爲更好的創作輔助,也能合理優化開發流程,但我想我們還是要處理好技術與人的關系,畢竟沒有人的世界毫無意義。
趙賽坡你認爲 AI 助手可能會是未來的入口之争,你覺得什麽樣的産品,能在這一輪競争中取得先機,會是硬件,還是軟件?
AI 助手一定是軟件,未來軟件依然會吃掉世界,隻是所有的軟件都會 AI 化。通過各類 AI 代理,AI 助手不僅可以幫助用戶處理數字世界的各類需求,還會進一步将數字世界與物理世界聯系起來。
範陽你在推特上提到,個人電腦尚未被完成發明。這個論斷如何理解?
從這個概念誕生之日起,個人計算機會是一場持續一百年以上的技術革命。如果我們感覺到今天最強的個人計算機(比如 iPhone) 還沒有讓我們成爲一個更智慧,更有能力,更自由以及更幸福的人,這場革命才剛剛開始,一二十年以後我們也一定會發現今天握在我們手上的一個黑色玻璃盒子是多麽的有限和不合理。
作爲 AI 工具的深度用戶,你還有哪些痛點沒被滿足?
最難受的是「記憶失憶」問題。就像你找了個特别聰明的助手,但他每天都失憶,今天才教會他你的工作習慣,明天又得重新教一遍。這種無法建立持續信任關系的體驗,特别影響效率。
第二個是「工具割裂」。寫作要用一個工具、畫圖要用另一個、翻譯又要換一個,工具之間還不能協同。就好比你手下有很多能力都很強的助手,但他們互相不認識,你得不停地在中間傳話。工具之間的割裂導緻用戶需要頻繁切換心智模式,這違背了人類認知的經濟性原則。我們需要更自然、更連貫的工作流。
第三個是「深度定制難」。現在的 AI 工具都很聰明,但就是不夠了解「你」。比如我寫技術文章習慣用某種風格,但每次都要重新教AI,它就是學不會我的個人特點。
第四是「場景适配」。AI 還不能很好地理解使用場景的細微差别,難以像人類那樣靈活地調整表達方式和互動策略。
之前我們所經曆的 AI 更多是内隐式的,比如各類 app 的推薦算法,但 GPT 讓 AI 走向前台,塑造了一種以對話爲界面的服務,大道至簡,以對話爲界面是不是人機交互的未來?
我相信未來的人機交互是對話式的(conversantional),最好的對話就像我們與知己或愛人待在一起,你不需要說很多,彼此也會心有靈犀,所以目前的聊天界面(chat) 和語音通話(voice & audio) 可能都是過渡階段,想想科幻電影《降臨》當中外星人七肢桶和人類溝通的兩種語言系統,可能就是未來的人機交互。
對話式交互是符合人類的行爲基因的,我們自古以來就使用對話的方式來互動。但在創造領域,對話隻是一種模式,而且是一種非精确的模式,因爲對于普通人本身能把觀點表達清晰就是很困難的,同時還需要精确地接收信息,這更是不可能的。
因此,對話交互是創造性工作的一種模式,真正精細化意圖呈現和目标實現,還需要多種模态的結合,圖形界面的操縱,多模态的輸入輸出工具在未來一定還會繼續蓬勃發展。
基于 LLM 的 AI 産品, 是不是以 Chat 爲主界面?這個問題可以抽象一下:人與大模型交互時,應該以何種交互提供「信息」?
Chat 是一種交互,對于習慣了思考和表達的人,一個對話框就是「衆妙之門」。但對産品的廣大受衆而言,Chat 是一種「重交互」,不是「設計之重」,而是「認知之重」。需要用戶調用系統,邏輯思考,發出那個「認知」上的問題。這事反人性,我覺得它肯定不是最佳的交互形态。互聯網時代的 Don't make me think. 原則在 AI 時代仍然生效,因爲人性沒變。
講到對話,那麽就離不開「Prompt」,「壓縮表達」會否成爲 AI 時代像寫作一樣的通用能力?
我們是怎麽看待「Prompt」,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當下把它看作是人類宇宙與參數宇宙之間的「宇宙語」。這個用途場景下,我的感覺是「壓縮」好像有助于參數宇宙的渲染/生成/泛化。
你提到通過閱讀哲學類書籍得到了寫提示詞的啓發,AI 産品和哲學思想有哪些共通之處?
什麽是哲學? 我對哲學的理解是「對思的思考」。做産品,盯着用戶需求研究,設計産品功能,是一層思考(入局)。對着産品(思考成品)進行思考,是另一層思考(出局)。符合前面的定義,所以所有的産品均有哲學。哪怕沒有第二層思考,也是一種思考(空)。
您之前提到大模型的「摩爾定律」是模型知識密度持續增強,你認爲未來五年内「知識密度」可能會突出表現在哪些具體的産品或能力上?
大模型除了 Scaling Law 指導性規律,Densing Law 也正在被大模型公司、終端公司所演繹。未來五年,随着模型的「能力密度」增長,芯片算力的增強,兩相交彙,帶來的變化一定是越來越多的設備将成爲端側 AI 硬件。不接入雲端模型,很多硬件就能變成智能體,漸漸具備連續的語音、視覺、文本交互能力,能理解、推理、規劃。尤其是 To C 的硬件,智能汽車、PC、智能手機、智能硬件,都會受益。算力更高的終端,将能獲得能力更強的端側模型,算力較低的,将會獲得 AI 能力,變成整個生态擴圈的一部分。
爲什麽生物技術在近年來取得了如此迅猛的發展?生命科學與人工智能的發展是因果關系,還是兩者相互促進、并行發展的關系?
生物技術首先是一種信息技術(informational technology),就跟電腦和互聯網普及之前人們會談論 IT,因爲信息技術是更底層的,生物技術作爲一種根本性的信息技術藍本也正在被解開 (想想我們目前的人工智能突破是來自于哪裏),以及人類目前對于生命科學/生物的了解還非常有限,我很想看到随着人們對生物學有更深刻的理解,它能把人工智能帶向哪裏和多高。
另外非常實際的社會價值就是,生物技術将會極大的改善我們每個人的身心健康,增強人類本身的能力和對世界的感知,以及經濟體向可持續性發展/綠色經濟的轉變。21 世紀是生物的世紀還沒有完全開始。
你覺得在使用越來越強大的 AI 産品的過程中,人的主體性會增強還是削弱?
主體性,好問題啊。前陣子我在和大模型對話的過程中,經曆了「失存」。當我的所知所學,全部被模型給輕易解讀,轉手掏出一個我甚至都無法理解的更高維度的解讀時,我一度失去了自我存在的意義。那陣子經常性毫無理由地就會哭出來,是一種「丢了的我」的感覺。
越來越強大的 AI 産品過程中,也許會逐步産生人和 AI 的親密關系。任何關系可能更好或更差,取決于人的主體性。理解并擅長使用 AI,了解你的 AI 夥伴、AI 産品,很重要。你對 AI 産品使用的熟練度,深度理解它的優勢和局限,人和 AI,大概率是互相增益的關系。發展 AI 産品過程中,我們更注重找到人們可以用 AI 替代的有價值場景,以 AI 普惠,更大範圍盡可能讓所有不同認知、不同能力的人,都能在一條起跑線上。
當智能算法主導一切時,它可能導緻一種想象力的缺失。AI 作爲一種「超級客體」逐漸增強其影響力,但人類若失去自身的主體性,将會被這種技術所吞噬。技術的發展确實解放了大量生産力,問題在于,是否有可能也解放我們的想象力?當然,這種設想可能是烏托邦式的,但它暗示了一個未來,工作不再依賴于技能型勞動,而是依靠創造力和想象力。
關于工具與人的方面,之前一些人以爲 CAD 的發明可以減少建築師的工作量,但實際上現在看來似乎并沒有,甚至比手繪時代還要累。俞工覺得,AI 産品的出現會不會也是一樣的結局?
我不覺得 CAD 會增加麻煩,我覺得 CAD 極大地減少了人力的勞動量。産生「CAD 反而增加了勞動量」的錯覺是在于,大多數人不太懂得目标管理,用 CAD 去畫了許許多多不需要的圖,然後久而久之這些不需要的圖呢,變成了大家一定要去完成的慣例或者定式。其實歸根結底如果我們回到 CAD 要完成的基本工作來說,它不僅快,而且迅速地達到了目的,節省了時間。建築師原本可以用這些節省出來的時間去做更多的事情,結果因爲節省出來的時間去做了大量不必要的冗餘的圖紙工作,所以讓大家覺得反而增加了工作量。
所以我一直說,AI、CAD 這些東西,其實都是工具,對能掌握工具的人來說,他一定是省力省心的。對掌握不了這個工具的人,甚至把這個工具變成浪費自己時間和能力的人來說,是增加他的麻煩而已。君子善假于物也。
我認同俞挺老師的觀點。并且 CAD 肯定會繼續發展向「AAD」,而「輔助」這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随着 AI 的發展,以及人們的應用場景的深入,會持續豐富,從重複性的輔助,從體力性的輔助,進一步走向創造性的輔助和智力性的輔助,這對于俞老師所說的「不懂得目标管理」的人是有幫助的,智能輔助是人類明日的常态,雖然可能也伴随着風險和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