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國慶,黃磊又被嘲了。
他沒拍新戲,被拱上熱搜的是網友考古了《向往的生活》,發現他的廚藝有很大水分,爹味卻是實打實地重,除了高情商的何炅能爲他提供豐厚的情緒價值,不少沒用的嘉賓都在節目裏遭過 " 毒手 "。比如嘗生豆角不慎中毒的宋丹丹,比如因爲沒正确地稱呼被數次挖坑的郭麒麟。
其實,黃磊早就不是第一次被嘲了。不管是女兒黃多多的文藝人設翻車,還是他那個薛定谔式的廚藝,其實時不時的這一家子就會被網友拿出來嘲弄一番。綜藝能覆舟亦能載舟,不少明星在裏面黑黑紅紅,總有起複的時候,但黃磊卻是一直被嘲,一直 " 受難 "。這一次他被質疑的黃酒炖肘子,有網友說自己試了這個一滴水不放的秘方,其實味道還不錯,但底下立刻就有人說了:周迅說得,黃磊嘲不得?花學能複習,他說不得?總之,黃磊必須被嘲。
《向往的生活》
豆瓣網友評論
在一個連張大大都能靠直播光複失地的圈子裏,黃磊爲什麽一直被群嘲,這是個好問題。70 後黃磊的巅峰時期在 2010 年之前,《橘子紅了》《夜半歌聲》《暗戀桃花源》《人間四月天》奠定了他清秀文藝男青年的底色,不少女明星都爲年輕的黃磊顔值背過書。海清是黃磊的學生,她說自己大學時期上着課教室門就會莫名其妙被一下推開,而後外面就飄來議論聲 " 天哪帥死了 "" 親愛的看到了 "。宋佳則說,每一個 80 後的女文青心中,都曾經住着一個黃磊。
黃磊年輕時
然而,90 年代及之後出生的觀衆沒能目睹到黃磊的這般神顔。對他們來說,黃磊的第一次出現是在都市婆媽劇裏,第二三四次則是在田園綜藝《向往的生活》裏。年輕的觀衆們不解,爲何這個在都市劇裏的家庭煮夫,到了慢綜藝裏就成了大小藝人都要捧着的黃老師。代際差異讓一個發了福的中年男文青丢失了前史,剩下的隻有年輕人不喜歡的滿身爹味。
網友們津津樂道的爹味細節包括但不限于:明明是接菜的時候自己沒拿穩,卻責怪張婧怡;郭麒麟叫他黃大爺,立刻臉色驟變,并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不斷地點郭麒麟去幹農活;沈騰有自己的方法烤乳豬,他卻要反複盯着,肉上桌了還得嘴兩句。以及,試圖教奧運冠軍劉國梁打乒乓球。
《向往的生活》
起點很高,畢業後又留校任教的黃磊早早便成了北電的黃老師,活得挺舒坦。2008 年之後,黃磊搬到了京郊的别墅裏,和這片街區裏年紀相仿的男人們逐漸打成一片。在這群人裏,他是當之無愧的中心,既是 " 黃小廚 " 又是 " 黃全來 ",能把所有人張羅到一起,大人小孩都能有得玩。八年前《人物》的采訪裏,黃磊也承認自己過得挺安逸,有倆孩子(小魚注:現在是仨了)、有一媳婦,有點錢,小範圍内受着追捧,挺好。但真人秀不是他的熟人圈,觀衆沒必要捧着他。
田園綜藝原本打的就是悠然見南山,黃磊身上的這點端着則消解了這種閑适,在一個本可以讓觀衆心靈放松的角落,重新啓動熟人社會那套緊張系統。最典型的是郭麒麟去拜訪那一次,黃磊先是拿輩分壓他,等郭麒麟混不吝地叫他大爺他又黑了臉,使喚郭麒麟去插西瓜苗,末了還要補一句 " 嶽嶽(嶽雲鵬)能吃苦 "。郭麒麟隻能苦笑自己圓場:黃老師拿話點我呢。
慢綜藝是韓國舶來品,而如果看過韓國的節目,就知道這不是文青的鍋,僅黃磊獨家占有。趙寅成和車太賢拍過一個綜藝叫《偶然的社長》,兩人在韓國郊區的鄉村便利店擔任十日社長,負責後廚、收銀、賣票一切雜務,與原川最本地的居民們無縫相處。其中,趙寅成因爲會做飯負責店内餐飲,對廚房細節的安排、店内食客的禮貌都堪稱天花闆級:同時做三人份的泡面不慌不忙,面對通宵過後在店門口徘徊的居民,也會客氣地把人引到店裏,溫情地奉上熱水、泡面和小菜。這與在《向往的生活》裏容易挂臉的黃磊形成鮮明對比。
《偶然的社長》
同樣是慢綜藝,韓版裏的藝人是秉承着要體會原住民日常的樸素姿态,黃磊卻是換個地方當大家長,觀衆不傻,自然看得出這不是真田園。節目之外,黃磊一家的樣闆間式作風,也很難令觀衆相信這是真文藝而非假清高。《爸爸去哪兒》之後,黃磊立刻帶女兒多多拍了小天才、優衣庫等廣告,力圖打造學霸少女人設,但等黃多多上了高二,網友發現她竟然在 50 秒的讀書時間裏錯了 12 處,并且全是低級錯誤。至于孫莉,愛好挂倒擋式舞蹈,沒什麽大毛病,隻是真的不文藝。
檸萌的招股書更證實了黃磊并非不食人間煙火。2022 年檸萌上市前夕披露的數據顯示,僅《小歡喜》一部劇,黃磊就疑似從檸萌獲得了總計超過 6000 萬元的收入,包括片酬 3660 萬、劇本開發服務費 1960 萬、監制費 660 萬、文學策劃服務費 50 萬。這個總包超過了 2018 年多家平台聯合六大發布的明星限薪上限。賺錢沒什麽,但既要賺錢又要雙腳離地田園牧歌,那就别怪網友路過嘴你兩句了。
《小歡喜》
當然,除了行爲使然,黃磊的被嘲背後也有着時代的必然。這個時代能挑起興奮點的東西太少,大衆隻能從曆史物料裏翻出新的話題,而短視頻時代的特性,又決定了這些老物料重回熱度中心時,必然隻是以片段呈現,缺失了上下文的語境。
比如,黃磊在美食上被捧得很高,其實也有何炅一半功勞,不完全是他自吹自擂,又比如,彭昱暢确實是在《向往的生活》裏養胖了。由此可見,黃磊的廚藝可能真的沒那麽差,隻是也沒那麽驚爲天人。真正的真相是,在新一輪的點到誰誰就是鬼的遊戲裏,觀衆選中了他作爲這一輪嘲弄的靶子。總有人要被挑選出來,這是當代獵巫的本質。
如果說這種混沌行爲存在邏輯的話,那麽隻能說,相比那些更願意自嘲的藝人,黃磊這種遲遲不願放下身段的傳統明星,在賽博獵巫裏的次序一定被排在更前面。這和之前的周迅被嘲、陳坤被嘲,其實是一脈相承的行動邏輯。這股嘲弄力量之迅猛,已經沖了不少藝人,幸存者寥寥。一個可以延展的話題是:批評黃磊,和對他進行從頭到腳的否定真的是一回事嗎?話說在前頭,小魚可沒有替他們辯解的意思,畢竟我等平民共情不了 208,此處隻是想召喚一些更理性的讨論。
《向往的生活》
說到這裏,小魚不禁也想對各路明星直抒胸臆幾句(雖然知道說了你們也不聽),既然輿情是大勢所趨,打不過又跑不掉的話,不妨學學葉珂,先主動抽象起來,在别人抽之前先抽自己,讓他們無處可抽。
具體到黃磊的話,不妨考慮開個吃播,炸炸廚房做做黑暗料理,切片自己品嘗的各種 reaction,主動爲網友們貢獻一些新的表情包素材,力争成爲 Q4 最新流行 meme;又或者免費限時連麥,高屋建瓴地給網友們的做菜技巧打分——切記最高分不得超過 5 分。如此,沒準還能反向帶一波貨,和網友們實現新的 win win。
很多年前,文藝青年黃磊就迎來過一次轉向,在那次轉向裏,他從清秀小生轉變爲男閨蜜式的好好先生,用他自己的話說,身體發福,把文藝藏到了心裏。這似乎是這位 70 後文藝男演員的一種自我解構,用人情世故的另一副皮囊解構了曾經的倜傥小生。隻是,這次轉向似乎太成功了,成功到他有了新的路徑依賴,忘了這早已是一個不接受任何聆訊的時代。可黃老師,别忘了萬物皆有保質期,文藝會消亡,爹味也一樣,不如抽象起來吧,就像最廣大的萬千網友那樣。當今互聯網,唯有抽象才是金剛不壞之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