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 風窗記者 閏然
編輯 | 江江
2024 年 12 月 11 日下午，一個本該平靜的冬日，深圳著名的千萬高端住宅卻突然發生了爆燃，屹立于繁華市區的高樓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根據通報，截至 11 日 18 時，明火已撲滅，事故造成 1 人死亡，無其他人員受傷。
濃煙滾滾如巨獸肆虐，人們在爲墜樓女孩痛心之時，也引發了思考——高層建築一旦起火，救援難度巨大，我們該怎麽辦？
深圳的高樓，數量全國第一。截至 2024 年，深圳擁有 236 幢 200 米以上高樓。在此次事故救援現場，深圳出動了全國隻有 40 台的雲梯消防車—— 101 米超高消防車，相當于 30 層樓的高度，并能向外伸展最遠 28 米的距離，車身 65 噸，是一個 " 巨無霸 " ——這是消防車的 " 上限 " 了。
在此次事故救援現場，深圳出動了全國隻有 40 台的 101 米超高雲梯消防車 / 圖源：微博 廣州 · 日報
不止在深圳，事實上，這些年，大量的高層住宅項目在全國都迅速崛起。然而，并不是每一座城市都能像深圳一樣，配備價值 2400 萬元一輛的 101 米超高消防車。
根據國家消防救援局早期數據，全國擁有 8 層以上、超過 24 米的高層建築 34.7 萬幢，其中，100 米以上的超高層建築有 6000 多幢，200 米以上的超高層建築超過 600 幢。
此次爆炸發生後，不少人想到了一種消防救援方式，" 低空經濟 + 消防救援 "，以及一種科技産品，" 無人機 "。
那麽，低空消防救援将飛向何方，深化應用下一步要解決的難題究竟是什麽——這是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讨的問題。
這兩年，低空經濟如火如荼。相比暫時還難以實現的 " 低空出行 "，消防救援這樣的應急場景，似乎在低空經濟中的應用需求顯得更爲迫切。
而早在 2020 年全球無人機應用及防控大會上，中國工程院院士劉永堅就曾表示，根據有關機構統計，未來無人機無論是出貨量還是市場總值，都将呈現迅速增長的勢頭。
相較于傳統消防方式，無人機這樣的低空消防設備能夠有效避免地面交通阻塞、裝備靈活性不足等問題，可靈活應對高層建築的複雜救援任務，從邏輯上來說，确實能給人帶來更多生的希望。
今年 11 月 22 日，國家消防救援局也明确表示，将借助國家發展低空經濟的東風，加快推動力量布局、裝備革新和人才隊伍建設。
去年的第四季度，中央還增發了 1 萬億元國債，就專項用于支持災後恢複重建和提升防災減災救災能力。
萬億國債資金下達以來，各地應急消防部門紛紛啓動項目實施。
公開資料顯示，全國多個城市開展了無人機消防救援演練活動，以及 " 低空 + 消防 " 試點工作。
無人機消防救援演練畫面 / 圖源：廣州市應急管理局
早在 2021 年，青島萊西市就與億航智能合作舉辦過無人機消防救援演練活動。
當時，先前接到險情指令已完成高空火情實況勘測的無人偵察機 " 發号施令 " 後，一架無人直升機起飛投射滅火彈，另一架起飛救援被困人員到安全區域。
到了今年，進行無人機消防演練的城市，明顯增多了。
具體來看：
5 月 9 日，成都青羊區高層建築滅火救援實戰演練，高噴消防車配合滅火無人機持續對建築外部進行噴水和噴消防泡沫降溫，阻止 " 火勢 " 蔓延。
6 月 27 日，深圳龍崗城投集團、龍崗區消防救援大隊與聯合飛機集團簽署城市消防合作協議，在深圳全市率先開展高層建築無人機消防應用示範項目試點工作。
9 月 5 日，福州高新區開展了一場 130 米高層無人機滅火演練，據介紹用的是一款集挂載消防水帶滅火、抛投滅火彈、挂載儲壓罐滅火、發射物資彈救援、水帶發射、抛投物資救援等功能于一體的重載滅火救援無人機，大火在半小時内被控制。
福州高新區開展的 130 米高層無人機滅火演練 / 圖源：福建發布
遺憾的是，目前，對于空中消防救援的規劃布局和技術應用仍處于初級階段，并未看到無人機滅火在 " 實戰 " 中的應用。
至于參與了 " 實戰 " 的消防無人機，則主要用于監測火情，且案例較少。
比如，今年 11 月 13 日，消防無人機在雲南昭通市昭陽區一起火災事故中首次實戰應用，接警後 30 秒内響應起飛，1 分鍾内抵達 2.3 公裏外的現場，比傳統消防車輛快 6 分鍾，主要是對冒煙點進行抵近偵察，實時将火場畫面推送至指揮中心大屏。
一架無人直升機起飛投射滅火彈，另一架起飛救援被困人員到安全區域——這樣的演練場景，還未在真實案例中發生過，尤其是在高層建築的救援中。
除了無人機之外，直升機也是低空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
作爲中國第一個拿到民用水箱水炮滅火資質的飛行員、南航通用航空有限公司的機長，張勇對鹽财經表示：" 直升機可以實現懸停在樓宇外。但目前，在全世界範圍内，直升機的高樓消防救援方面，隻有俄羅斯用得比較多，因爲俄羅斯的樓間距大。"
直升機滅火救援執行過程中還涉及直升機的性能、氣流的影響，以及飛行員的飛行技能。在張勇看來，" 樓建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密，消防救援開展的難度也越來越大。但目前，直升機的消防救援也還沒有形成一個完善的體系，我們也希望能夠在城市消防這塊做更多的工作 "。
在火災救援中，時間就是生命，每一秒都至關重要。
然而，作爲一種新興的救援手段，" 無人機消防員 " 卻尚未在滅火行動中實現大規模應用，這背後的原因值得深入探究。
爲此，鹽财經記者采訪了浙江科比特創新科技有限公司市場總監張留生，該公司在工業級多旋翼無人機系統的研發、生産、銷售、培訓和服務領域擁有深厚的技術沉澱和豐富的實踐經驗，且專門組建了針對消防無人機的技術研發團隊，參與多省消防總隊項目并完成交付。
無人機在災害現場的應用 / 圖源：MMC · 科比特
" 消防無人機無疑具有巨大的發展潛力和廣闊的市場前景。目前，在山火、地震、坍塌等自然災害現場，消防無人機已經展現出了其獨特的優勢，得到了較爲廣泛的應用。" 張留生表示。
例如，在山火撲救中，無人機可以快速抵達現場，實時獲取火勢蔓延情況，爲救援人員提供準确的信息支持；
再例如，在地震和坍塌事故中，無人機能夠在複雜危險的環境中進行偵察，協助救援人員制定救援方案。
就城市高層建築的消防應用而言，張留生向鹽财經指出，消防無人機的大規模應用還面臨一些挑戰，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逐步完善和推進。
一方面，在災前預警階段，要實現火情的及時發現和預警，需要無人機形成常态化的巡檢機制。但這涉及到空域管理的協調和規範，需要與相關部門密切合作，确保無人機的飛行活動安全、有序。
另一方面，在救災過程中，城市高層樓宇之間存在着較強的金屬幹擾和電磁信号幹擾，這會對無人機的通信和導航系統産生影響，導緻無人機的飛行穩定性下降，救援效果難以達到理想狀态。
他進一步分析道：" 城市高層建築環境複雜，人口密集，如果消防無人機沒有在安全的區域經過嚴格、周密的測試和驗證就投入使用，一旦出現故障或失控，可能會對地面人員和建築物造成極大的安全威脅，這是我們必須謹慎對待的問題。"
就在昨日，2024 年 12 月 12 日，荊州一架固定翼大型無人機墜落起火，多位荊州市民現場目睹并拍攝下畫面。據現場目擊證人提供消息，" 無人機翅膀上寫‘應急’二字 "。
2024 年 12 月 12 日，荊州一架固定翼大型無人機墜落起火，現場目擊證人稱：" 無人機翅膀上寫‘應急’二字 "
應急救援一直是低空領航發力的重要陣地，但此事件給無人機行業帶來了不小的震動——安全，始終是低空經濟的優先命題。
消防無人機屬于工業無人機的特種機型，目前，國内很多無人機企業都在生産，尤其是民營企業。科比特生産的入雲龍 II- 工業級六旋翼無人機，基于 OpenHarmony 等創新，把無人機跟指揮車結合起來，根據救援需求可搭載高清相機、喊話、滅火彈等任務設備對災情進行快速響應。
億航智能有專門應用于高層建築消防滅火的億航 216（消防版）産品和解決方案。峰飛航空科技也發布了全球首創 2 噸級 evtol 航空器智慧空中消防方案。
此外，大疆、禦風未來等企業的工業無人機也已廣泛應用于應急、消防。
企業們 " 各顯神通 "，但把無人機系統地、深入地應用到應急救援場景中，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簡單。目前來看，相關的法規和标準尚未完善，消防無人機整個市場處于 " 小而散 " 的狀态。
每一家企業都有自己的産品，它們直接對接不同的城市來尋找應用市場。
把無人機系統地、深入地應用到應急救援場景中，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 圖源：MMC · 科比特
沒有标準化，意味着每家公司生産的消防無人機飛行模式和系統都不一樣，地方消防系統采用起來後續更換的壁壘很高。
整體來看，" 各自爲戰 " 難以形成規模化的行業級無人機消防産品。
畢竟，低空應急救援光有飛機是不行的，它需要有完整的一套體系。它關乎空域，更是涉及一個龐大的産業集群和許多應用場景，是典型的 " 協同經濟 "。
與此同時，低空消防需要既懂消防又懂航空技術的專業人才，但這類人才目前也較少。
今年 9 月，中國工程院院士劉大響在談及航空救援相關問題時，他指出，航空救援是低空經濟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中國的航空救援機制已經初步建立起來，但跟發達國家比仍有差距。劉大響坦言，" 我認爲必須是政府主導這個事，不能完全靠民營企業，那是幹不了的。再一個，場景要應用多 "。
從科比特在各城市的實踐經驗來看，張留生也帶來了一些積極的消息。他告訴鹽财經記者，在他所了解的一些城市案例中，已經有城市在積極打造智慧城市時，對無人機的常态化管理進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實踐。
其中，非常關鍵的一點是，通過特定部門的牽頭組織，整合各方資源，建立了一套完善的無人機管理和協同使用機制。
在這些城市中，有幾百架無人機在城市上空進行常态化巡檢，一旦發生火情，各部門可以通過申請，快速調用這些無人機參與救援行動，借助其高效的數據同步能力，實現救援信息的實時共享，從而有效提升救援效率。
" 雖然目前還存在一些問題和挑戰，但随着技術的不斷進步和完善，以及相關政策法規的逐步健全，消防無人機在城市高層建築消防中的應用前景十分廣闊，科比特也在繼續加大相關的研發投入。" 張留生對未來市場的整體還比較樂觀。
如今，在地方層面，已經有多個城市在地方權限内明确了低空經濟産業發展的協調機制。
生命至上，無論是在最頂尖的樓盤裏，還是在普通住宅中，我們都需要善用科技的力量，挽救鮮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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