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财經 作者:徐丹
疫情管控調整後的第一個國慶小長假,旅遊業随之複蘇。社交平台的照片中,北京、上海、成都、重慶、西安等熱門旅遊城市擠滿了遊客,武功山、泰山等自然景區人滿爲患,沙漠地區甚至堵起了駱駝,有些地方還需要設置 " 駱駝紅綠燈 "。
據文化和旅遊部消息,今年中秋國慶假期,全國國内旅遊出遊預計将達到 8.96 億人次,同比增長 86%,實現國内旅遊收入 7825 億元,同比增長 138%。在這一波出行浪潮中,我也爲旅遊消費複蘇出了一份力。
不過,我隻是其中一個非常小的分子。爲了避開人流,我和兩個朋友選擇請假在國慶前出行,并且沒有去熱門景點,而是以徒步的方式攀登了海拔 5276 米的四姑娘山二峰。相比于普通的出行方式,徒步更爲艱苦,吃住也比較簡陋,因此路上的人相對較少。
這次行程一共 3 天," 大交通 " 之外人均花費 2000 元左右,可以說是 " 特種兵 " 式旅行。
圖源:作者供圖
雪山徒步兩天,下山後 " 恍若隔世 "
去之前,我們提前預定了一個戶外旅行團,從成都往返交通到路上的食宿、向導,費用幾乎全包。
爲節省時間,第一天一落地成都,我們便趕往徒步的起點——四姑娘山鎮。這一整天都在坐車:從飛機、出租車到大巴,從清晨六點到晚上七點,到目的地時已經疲憊不堪,還要準備明天徒步的物資,行程相當緊湊。
四姑娘山鎮海拔 3200 米,不少遊客到這裏已經會有輕微的高原反應,走路上樓梯比在平原累,洗個臉都會有呼吸不暢的感覺。
我們睡一覺休整後,第二天正式進山,從四姑娘山鎮徒步 17 公裏至二峰大本營,海拔上升到 4000 米。徒步是一個艱苦的路程,高原缺氧,腿上像綁着兩個秤砣,提不起勁,每一次上坡都好像用盡全部力氣。
一路上沒有網絡、沒有消費,中午的路餐隻有自己帶的泡面,我累到懶得舉起手機拍照,一路相伴的隻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沉重的腳步、爬不完的坡和放空了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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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所謂 " 身體在地獄、眼睛在天堂 ",許多風景隻有徒步才能見到。雖然累,但一路上有群山相伴,層巒疊嶂,偶有碧綠的高山 " 海子 "(高山湖泊)點綴其間。快到二峰大本營時風景尤其美,高海拔氣溫降低,草木變成明黃色、深紅色,像打翻了的調色盤,山間融化的雪水彙成溪流從草甸中流過,幾匹馬在傍晚的霞光中安靜地吃草,頗有一種 " 秘境 " 的感覺。
草甸上點綴着五顔六色的帳篷,那就是我們晚上的住處。但因爲帳篷不遮風避雨,考慮到晚上要好好休息,我們每人加了 100 元把住處換成了石頭房。所謂石頭房,名副其實,就是石頭壘成的房子,裏面隻有兩張大通鋪,一張用來放行李,另一張就是五個女孩睡覺的地方。
石頭砌成的房子沒辦法邊邊角角都蓋嚴。早上,我看見一隻肥大的土撥鼠從缺口鑽進來,看見有人又迅速跑出去,晚上也能聽見不知名鼠類生物咬塑料袋的聲音。
因爲高反,當晚我們都失眠了。我隻是覺得難以入睡,一入眠就做噩夢;同行的朋友一晚上頭痛欲裂,她跟我形容," 像做了開顱手術一樣 ",隻能數着時間熬到天亮。
我們淩晨兩點起床吃早飯,之後便正式開始沖頂,正常登頂時間在 7 點左右。
黑夜中爬雪山,就像一場看不見盡頭的長征,剛開始爬可能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登頂,隻有持續幾個小時的,無盡的爬坡、爬坡、爬坡。累到極點時,就找個石頭休息幾分鍾,喝口熱水,擡頭看看漫天的星空,恢複一點力氣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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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峰有一個路段叫 " 絕望坡 ",是一段很長的緩上坡。走完絕望坡,我覺得狀态還可以,問向導," 前面是不是就沒有這麽長的坡了?" 向導說,挑戰才剛剛開始。
過了絕望坡,前面就是更陡的上坡,有些地方手腳并用才能爬上去。垭口到頂可以說是最難的一段路程,那是 " 頂就在眼前,但怎麽也上不去 " 的感覺。垭口到頂大約 100 米,我爬了将近 1 個小時。
不過,我們最後還是在 6 點 57 分,日出之前順利登頂。雪山頂四周都是雲海,幺妹峰、三峰、貢嘎雪山群矗立在雲海中,美麗到不真實,或許隻有 "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缥缈間 " 這種非人間的景色可以比拟。
太陽從雲海邊緣出來時,山頂的一切都籠罩着一層柔光,五彩的經幡在風中飄揚,幺妹峰、貢嘎雪山群的頂尖被照得金黃。
山頂很冷,空氣稀薄,待了十幾分鍾,拍了一些照片和視頻,我已經覺得呼吸不暢,匆匆下撤,雪山之旅到此結束。回程 90% 的人都會選擇騎馬,騎在馬背上,走在清晨的薄霧裏,也别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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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多回到成都,看到街口的紅綠燈,朋友們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似乎已經在山裏待了很久,和城市生活隔絕了。
一位朋友第二天要趕回去上班,所以我們在淩晨吃了火鍋。在山裏吃了太多苦,加上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三個人瘋狂點了 500 多塊錢的菜。也是因爲這頓火鍋,第二天我就犯腸胃炎輸了一天液。
越來越卷的戶外旅行:雪山頂拍照要排隊
在許多人的認知中,戶外長距離徒步、雪山攀登都是一種小衆運動,但其實并不然。在抖音等自媒體平台上,四姑娘山也早已是 " 網紅 " 一樣的存在。
四姑娘山主打 " 人生中的第一座雪山 ",戶外服務非常完善,這裏駐紮着許多戶外公司和專業向導,還有馬匹能夠護送你從山頂到大本營來回。即便你是一個沒有任何登山經驗的小白,沒有帶任何雪山攀登裝備,也可以在這裏買到所有物資,跟着向導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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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有體力和裝備,就意味着要有金錢儲備。騎馬的價格并不便宜,二峰單程就要 600 元以上。
在我與同行山友交流的過程中發現,許多人都是被短視頻的介紹吸引,90% 以上的人都沒有任何戶外經驗。在路上,有穿着普通露營裝備來的人,還有走了幾步就開始騎馬的人,到了大本營就嚴重高反下撤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國慶期間,和其他衆多的旅遊景點一樣,四姑娘山也遭遇了堵車,戶外團國慶期間基本每天都是滿員(30 人左右),出發前找戶外團隊時,一位向導直截了當告訴我," 國慶别來,向導和馬匹都不夠用,價格也不是現在這個價。"
徒步路線最開始是 2 公裏棧道,路比較窄,若在國慶出發,棧道會堵到看不見盡頭,爬雪山時,能看見一排一排亮着的頭(頭燈)排隊等候進山。許多人擁擠在山頂上,想在山頂拍登頂照片也要排隊,拍完就要匆匆離開給下一個人讓位。
戶外旅行,吃住上面花費自然會比一般的旅行少,但向導費并不便宜,四姑娘山已經是價格非常親民的雪山,二峰的攀登費用人均 2000 元,國慶期間價格會上調幾百元。其他 5000 米級的雪山,如那瑪峰,請向導攀登的價格都在 6000 元以上。
四姑娘山戶外資源非常豐富,大峰、二峰、三峰的商業攀登成熟,還有長穿畢等經典徒步路線,這些風景供養着許許多多的向導、戶外公司和民宿,也帶動着當地的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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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去四姑娘山會更加方便,這次路途中我們發現,成都去往四姑娘山的高鐵已經在建,假以時日,去四姑娘山再也不需要經過連綿不斷的盤山公路,四姑娘山的戶外旅遊業可能也會迎來一次大的爆發。
作爲一名熱愛戶外的人,面對四姑娘山越來越商業化的趨勢,第一反應自然是抵觸。徒步本身就是追求純粹的自然,徒步者也偏愛人少的風光。
但在這裏,四周都是沒有戶外經驗的人,一半以上的人都會選擇在徒步過程中騎馬,襯托之下,自己的行走會變得有些多餘和孤獨。一路上都是馬匹揚起的灰塵、被馬匹踏爛不适合行走的路和随處可見的馬糞。
随之而來的是垃圾的問題,有驢友表示,在二峰,跟着垃圾走,就不至于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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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另一方面看,這種想法也可能隻是戶外人的 " 圈地自萌 ",有一種帶着俯視的清高。讓更多的人有條件接觸戶外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隻有這樣戶外旅行才有 " 破圈 " 壯大的可能。
以和我同去的朋友爲例,她們并沒有戶外經驗,是在我的勸說和影響下才來到這裏,若不是四姑娘山這樣完善的基礎設施,她們可能永遠沒有機會體驗登上雪山的感覺。
這樣看,四姑娘山很可能成爲很多人了解戶外的起點。至于人多帶來的問題,那考驗的便是景區的管理能力了。
結語
爲什麽喜歡徒步這種艱苦的旅行方式?我的回答無關夢想和遠方,無關流浪和逃離生活,我覺得徒步是一種對生命的體驗。
生活在城市這個巨大的舒适圈裏,我們的便利生活美麗得不真實,我想體驗一些原始的、真實的東西。徒步時直射下來的陽光,擡頭看向星空時那刺骨的寒冷和灌進脖子裏的風,這些都是痛苦但真實的體驗,痛苦的瞬間過去後,在回憶裏就變成了美好。
我不禁想到加缪筆下的《局外人》,在真實的感官面前,一切矯飾的感情都沒有存在的價值。我迷戀的或許就是這種感官的放大,在最累的時候休息,最餓的時候吃飯,感受原始的生命力在身體中激蕩,隻有這樣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