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 7 月，日本高崎山自然動物園舉行了一場特殊的就任儀式：9 歲的年輕母猴 Yakei 成爲了猴群中的阿爾法。
這是有記錄以來，日本猕猴猴群中出現的第一個雌性阿爾法。Yakei 的登基，不僅有天時地利的運氣，更有她一路過關斬将的勇氣。
就是她，成爲了有記錄以來的第一位日本猕猴 " 武則天 "｜Takasakiyama Natural Zoological Garden
成爲上流猴？先投個好胎
這種事在大多數日本猕猴的猴群裏都不會發生。
一個猴群中的猴子有等級高低之分。我們常以爲 " 猴王 " 有權決定猴群的事務；實際上，猴群向哪邊前進、吃什麽東西，往往是多數個體自然而然達成的默契，并沒有哪一隻猴子在領頭。所謂的等級，其實是獲取資源的順序——萬事根據等級來，免得爲了争先後而打架，耗費能量。猴子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按等級排隊。高等級猴通常可以優先享用高質量的食物、獨占交配機會（低等級猴也有争取交配權的歪門邪道，不過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日本猕猴（Macaca fuscata）是生活地區最北的非人靈長類動物｜Yosemite / Wikimeida Commons
雌雄的等級決定方式不同。日本猕猴是母系社會，雌猴在猴群中度過一生，雄猴成年後則會多次遷移、更換猴群。因而，雌猴的社會關系脫不開血緣影響，等級規則嚴格，完全由身世決定，與能力、體格毫無關系。簡單來說，雌性等級的規則是 " 末子優位 " ——女憑母貴、小女兒最得寵。
舉例來說，猴群中有高等級猴媽 D 和低等級猴媽 S，猴媽 D 又有大女兒 D1 和小女兒 D2，大女兒 D1 又有女兒 D1-1。那麽它們的等級排序就是 D>D2>D1>D1-1；而猴媽 S 和她的所有女兒、外孫女，等級都低于 D 家的任何一隻雌性。
雄性等級倒沒有宗法規則，高等級的雄猴通常都是群中的老成員。不過，資曆隻是結果，根本原因可能還是身體狀況和戰鬥能力的差異——不能打的低等級雄性常常遷移出群，資曆自然積累不起來。
雖然雌雄排序規則不同，但因爲雌雄戰力的差距，在所有日本猕猴的猴群裏，阿爾法都是雄性。而且，猴群裏的所有猴子都能按等級排成一隊，不會出現剪刀石頭布這樣三猴相克的關系。這種等級順序在短期内順序穩定，罕有逆轉。
理毛是猴群維持社會關系的重要途徑｜Noneotuho / Wikimedia Commons
或者，去高崎山？
然而，Yakei 所在的高崎山猴群卻是例外。
高崎山坐落在日本九州的大分市，山上的日本猕猴在這裏已經住了不知多少年。1952 年，爲了防止猴子洗劫附近農戶，同時吸引遊人前來看猴，這裏的人開始嘗試人工投食。4 個月後，猴子們真的習慣了時不時聚集到山腳下吃頓好的。
最開始投食的人是大分市市長上田保。他用零花錢買來蘋果，吹着海螺殼，希望能把猴子吸引到固定的區域；後來投食的食物換成了附近寺院的僧人提供的紅薯｜takasakiyama.jp
後來，這片地方成了高崎山自然動物園。猴子們來去自由，但投食讓它們變得不懼怕人，可以被仔細觀察。而且，在人工補充的營養之下，猴群迅速壯大，很快達到了 1500 隻，并且分裂成了 ABCD 四群。正是在此時，研究人員開始發覺，這群猴子有點不對勁。
猴群中的等級關系，可以用簡單的" 花生測試 "檢驗：在兩隻猴子附近抛下花生一類的美味食物，看哪隻猴子優先取食，就能知道誰的地位更高。然而，當科學家對高崎山的猴群進行測試時卻發現，有時兩隻猴子誰都不退讓，有時連續多次測試的結果不一緻，有時甚至出現三猴互克的三角關系……就連在投食群裏非常明确的 " 末子優位 " 規則，在這裏也不再适用。科學家推測，這可能是因爲這裏的猴群太大了，猴子也記不清到底誰是誰，遑論誰的等級比較高。
由于人工喂食，高崎山的猴群迅速壯大｜jldb.bunka.go.jp
2021 年，Yakei 所屬的猴群有 677 隻個體，是自然狀态猴群的 10 倍。亂世出英雄，Yakei 就在這樣的高崎山走上了升級之路。
雌性阿爾法的打怪之路
2021 年初，9 歲的 Yakei 與猴群二哥 McClane " 談起了戀愛 "。在猴群中，與高等級猴關系親密，就能在争奪資源時得到高等級猴的支持，從而攀上更高的地位。McClane 的左右相伴，可能爲 Yakei 添了不少底氣。
2021 年 3 月 15 日，Yakei 首先對自己的媽媽動了手。打了一架之後，她取代媽媽成爲了猴群的大姐頭。然而她并不打算止步于此，而是愈發趾高氣昂，像高等級雄性一樣翹着尾巴移動。4 月時，工作人員發現，等級排在第七位以後的所有雄性都不敢擋 Yakei 的路；到了 5 月，她的等級已經壓過了排名第四的雄性。
一隻雌性日本猕猴和她的幼崽｜Rocktendo & Adam Gman / Wikimedia Commons
一路砍瓜切菜的 Yakei 在此時遇到了第二個 Boss ——排名第三的雄性 Goemon。Goemon 并不打算像其他雄猴們一樣不戰而退，依舊藐視着來勢洶洶的 Yakei。然而，他被 Yakei 抓住一個破綻，從背後偷襲，最終落荒而逃。
此時，Yakei 的對手是排名第二的 " 前男友 " McClane，它們在 2、3 月的繁殖季結束之後就不那麽親近了。當初意氣風發的猴群二哥 McClane，如今眼看着自己曾經的 " 戀人 " 一路過關斬将、四處立威，對 Yakei 也充滿了恐懼，不戰而降。不知正從 Yakei 身邊逃跑，讓出了猴群貝塔地位的他，心中是否有一絲悔恨。
Yakei｜Mainichi/Nao Ishii
走上猴生巅峰
6 月到來，Yakei 已經是一猴之下、六百猴之上。這時，工作人員們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超常之處——畢竟，即便是在高崎山，也從未見過雌猴問鼎阿爾法。
當時，Yakei 所在的猴群中，Nanchu穩坐阿爾法之位長達 5 年。這是一隻 31 歲的雄性，這個年紀對于日本猕猴來說，可以說是期頤之年了。而 9 歲的 Yakei 正值壯年，即使雌雄體力有别，但 Yakei 卻有着巨大的年齡優勢。6 月 26 日，年老的 Nanchu 在試圖支援一隻被 Yakei 攻擊的小猴時，被年輕力壯的 Yakei 抓住，并且狠狠攻擊。之後，Nanchu 便對 Yakei 服軟了。
最終，工作人員用花生測試确認了兩猴的關系：在 2021 年的夏天，Yakei 成爲了過去從未被記載過的雌猴阿爾法。
7 月 30 日，動物園還特地舉辦了這次阿爾法就任儀式，不過這個畫風……｜Youtube：@高崎山自然動物園
Yakei 的阿爾法地位持續了兩年。
在 2023 年的繁殖季，她與一隻名爲 Goro 的雄性猕猴關系親密，最終它們倆的主導地位調轉，Goro 成爲了猴群新的阿爾法。Yakei 則在 2023 年 6 月誕下小雌猴，現在專注于養育她的幼崽。
2024 年，Yakei 有望奪回阿爾法的位置，可惜最終敗下陣來。但她已經創造了曆史，打破了人們對猴群的固有想象，她仍然是史無前例的 " 猴中武則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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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核桃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