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開年最火的表情包，一定是這張。
是什麼，讓專業主持人曹可凡失去表情管理？
是什麼，造就了他如此強烈的恨意與殺氣？
Sir 先問問你。
今年春節，你吃大腸了嗎？
九轉大腸，魯菜中著名的一道。
有何玄機？
那得問問這位叫做俞濤的小哥。
我覺得保留一部分腸的味道
才知道你吃的是大腸
評委曹可凡再三确認。
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小哥更自信了。
那當然是故意的啊！
無常的是，曹可凡上一口還在嫌棄前個選手的大腸沒内味。
下一口就被俞濤灌了滿嘴芬芳。
這種理直氣壯喂評委的舉動，在荒誕文學盛行的當下很快火了，成為 2023 年第一個互聯網爆梗。
但再扒一扒這檔十年前的神奇綜藝，讓評委表情失控，觀衆無語凝噎的，可不止一道九轉大腸——
頂級廚師
你可能想問。
不過一檔美食節目，能刮出多大的妖風？
而且美食節目，不就是歲月靜好，放松解壓的嗎？
但從《頂級廚師》選擇的冠名商——沸騰壓力鍋就可以看出來。
這節目絕非善茬。
而是把選手、評委都置于沸騰壓力鍋一般的境地裡。
炖出來的，是一鍋國産綜藝史上，頗具時代味覺的大雜燴。
01
美食界的《奇葩說》
在《頂級廚師》裡，除了九轉大腸，你可以看到太多超越人類想象力邊界的黑暗料理。
做出過九轉大腸的俞濤，還貢獻過一道詭異的西瓜羹。
制作方法，是把西瓜汁、瘦肉、枸杞等食材混在一起熬煮，然後裝回西瓜皮裡。
隔着屏幕，仿佛都能聞到泔水味。
擅長烹調泔水系美食的也不止俞濤一位。
還有這位大哥，帶來了他的洋蔥水果奶昔。
自己端上來都忍不住給評委高能預警，少喝一點。
曹可凡享用後的表情，與吃九轉大腸後的表情并稱雙絕。
而在《頂級廚師》做評委，除了要吃選手的各種翻車作品。
還逃不過某些精心準備的 " 毒藥 "。
一位打扮成瘋狂原始人的東北大哥，帶來了指頭一般粗的河魚刺身。
評委：
這位反串小哥用女王行為，将整個節目的暗黑指數拔高了一個層級。
前方高能預警。
3
2
1
此處最佩服的還是評委劉一帆，面不改色地将整條蜈蚣吞了下去。
懷疑整檔節目下來，評委的胃都能進化成一個生化試煉場。
為什麼能出這麼多黑暗料理，則在于《頂級廚師》的本質，是一檔面向全國素人的選秀節目。
節目組還設置了讓選手和評委相互折磨的賽制。
比如讓選手複刻文思豆腐、九轉大腸之類難度極高的名菜。
附加的幺蛾子包括不限于高度緊張的限時，提供神秘食材，挑選食材後被要求與對手更換，或者搭配一些極易出現黑暗料理的食材——西瓜配瘦肉，牛奶配洋蔥，海鮮配巧克力 ……
大家大都不是專業廚師，産出黑暗料理或者暴殄天物是必然出現的結果。
而素人選秀，也注定了它會出現第二種局面。
那就是各種各樣的奇人企圖以獨特的方式一夜成名。
于是這樣一擋美食節目。
也變成了展示人類豐富多樣性的抽象大舞台。
給評委一展歌喉都隻能算基本操作。
《歌劇魅影》。
《套馬杆》。
《大醉廚》。
《出租車司機東北燒烤版》。
《本宮勸你三思》。
在如今的國産綜藝裡，怕再也難見到如此之多的俗世奇人。
他們被時代的雞血鼓舞。
也被時代的包容推至台前。
于多年後，意外成為人們發掘出的時代遺産。
02
大師與草根
《頂級廚師》播出的 2012 與 2013，大概是中國素人選秀節目的最後一波高潮。
《中國好聲音》現象級熱播，引發萬人空巷，許多草根一夜成名。
《快樂男聲》捧出了最後一屆有影響力的選手——特立獨行的華晨宇、" 海清的神 " 歐豪。
彼時的内娛，各大衛視在綜藝賽道上火熱競标，各種各樣的選秀被推出來。
而群衆們對于選秀的熱衷則在于。
大家依舊相信，草根靠着電視渠道一夜成名的道路還暢通着。
跨越階層勵志神話和成功學教程，還有着非常廣闊的市場。
《頂級廚師》裡，渴望成功，是選手們幾乎一緻的口号。
對很多人來說，這次機會就是得以改變人生的通道。
但這條成功之路，是要通往大廚，還是通往網紅，就不得而知了。
網生文化在當時是旺盛和喧嚣的。
Sir 印象很深刻的是，在一輪複刻名菜 " 鳳還巢 " 的壓力測試中，一位台灣選手選擇放棄。
因為他覺得，他想要的是開心地做菜，而不願承受如此之大的壓力。
這在當下或許極度順應年輕人間流行的反内卷與躺文化。
但在當時，他這一舉動是被集體（乃至節目導向）聲讨的。
因為整個社會都相信，隻要努力就還有機會，而不是努力也沒用。
所以怎麼能放棄呢？
在推動這套叙事的過程中，一個人充當了關鍵角色。
那就是評委，大廚劉一帆。
這檔以夢想勵志為主打價值的選秀節目，正需要他這樣一個絕對成功的廚師榜樣。
擁有選秀所追求的明星屬性，具備偶像劇裡霸道總裁的特征，受到選手們的崇拜與追捧。
要論裝 X，劉一帆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劉大廚的裝 X 自洽于每一個舉動，渾然天成。
整個節目裡，曹可凡和李宗盛失控的表情都可以塞滿整個收藏列表。
但劉一帆找不出一張。
吃掉整條蜈蚣，吃到泔水料理，他永遠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
就連吃俞濤生化武器般的九轉大腸，也能保持完美的喬布斯姿勢。
劉一帆也樂于扮演這樣的角色。
時不時秀秀身手，演演霸總。
好了你不會死了
輕輕松就能裝到。
而他最常用的口頭禅——
" 我看（感受）不到你的 XX。"
在第一輪切洋蔥考驗刀工的環節。
他就像那些曾經在你們學校搞勵志和感恩講座的大師，像剛剛喜提法拉利的微商頭子。
不斷地給選手打雞血、灌雞湯，不把你搞到聲淚俱下誓不罷休。
加上滿屋子切碎洋蔥的外挂作用，選手們情緒失控，涕泗橫流。
整個場面如同：
此種氣氛下，詭異抽象的一幕幕發生了。
兩位評委手捧洋蔥逼迫選手大聲宣誓，我很愛這顆洋蔥。
劉一帆問選手，你的用心在哪裡？
選手答：在我的刀上。
劉一帆做出史詩級閱讀理解：
所以你是為了這把刀
不是為了這個洋蔥
更不是為了頂級廚師而來
很抱歉
你要離開這個舞台
雖然你怎麼也看不懂他這段話的邏輯究竟在哪裡。
但隻需知道，他又成功逼瘋了一個。
隻見選手為表決心，雙手捧起洋蔥，直接糊臉。
在場的人們大受感動，哭作一團。
而他還在追問——這個洋蔥帶給了你什麼？
最後帆總又問了一遍那個抽象的問題。
也終于得到了他如願以償的答案——
03
素人的黃昏
《頂級廚師》是國綜一個發展階段的完美側寫。
如果要給國産綜藝劃分一下時期。
大概可以分為前素人時代，與後素人時代。
自 2004 年《超級女聲》起長達十多年，國綜的主力軍一直是各式各樣的素人。
在 2004 年至 2014 年選秀節目最繁榮的十年間。
似乎沒有什麼領域是不可以面向全國素人進行選秀的。
除了常規的唱歌比賽。
跳舞，有《舞林争霸》。
△ 名場面，《舞林争霸》金星和楊麗萍為選手吵架
模特，有過讓人臉紅心跳的《CCTV 模特電視大賽》。
導演，有過《我要拍電影》，裡面很多選手甚至都不是專業的科班出身。
還有《中國達人秀》《出彩中國人》這種能整活你就上的。
那時候，幾乎每個衛視，甚至是地方小頻道，都有自己的選秀綜藝，或者是所謂的" 老百姓大舞台 "。
△ 著名的 " 山東大舞台 "，山東綜藝頻道《我是大明星》
那麼做菜，當然也可以做選秀節目。
素人上節目的特點在于，他們不太可控，以至于制造很多狀況外的 " 驚喜 "。
沒有明星包袱，不會謹言慎行，豁得出去就赢了。
很多節目也會利用素人五花八門的個性搞事情，比如著名的寶藏節目《中國夢之聲》，又名《激怒韓紅的 100 種方法》。
誕生了後來在網上大火的 " 波瀾哥 "。
" 世界最高高音哥 "。
韓紅本人則遭遇了嚴重的心靈暴擊。
給選手編故事，賺眼淚是收視密碼。
評委怒斥選手賣慘編故事，也可以反向成為收視密碼。
《頂級廚師》也一樣。
很多時候美食并不是重點，重點是各種各樣的 drama。
脾氣暴躁的髒辮哥，兩句話不對頭，能讓上海秒變京海。
發型師大哥喝了六兩二鍋頭來節目，開始大肆批判劉一帆的發型不适合。
有哥們兒自帶頂級幽默感。
曹可凡問他做的熔岩蛋為什麼形狀不對。
他：
火山提前爆發了（你愛吃不吃吧）
包括後來在各大綜藝裡搞出血雨腥風的範湉湉，早在那時的素人時期，就懂得怎樣抓住綜藝流量密碼了。
一位家庭主婦選手發表了一帆感人肺腑的演講，說自己自從有了孩子，感覺自己身體裡住了兩個人，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孩子媽媽。
範湉湉：沒人比我更懂雙重人格。
至于刻意引導選手打感情牌、講故事賣慘，那都是基本操作。
直到 2015 年，一個關鍵的節點。
那一年，廣電頒布了政治真人秀亂象的 " 限真令 " ——《關于加強真人秀節目管理的通知》。
很多離經叛道的奇人漸漸消失在了舞台上。
正确價值導向的警告下，各大衛視不敢再輕易搞事。
也是在同一時期，互聯網時代、短視頻時代來臨了。
那些迅速消失在電視裡的奇人們不存在了嗎？
看看某手某音吧。
以前他們叫做 " 草根 "。
今天他們叫做 " 土味 "。
如今的國産綜藝節目，當然不會再有五花八門的素人，和光怪陸離的土味了。
即使是後來撲騰了兩年的偶像選秀節目，那也是有門檻的——
你必須好歹是偶像練習生。
而意外進入此行，并逆襲的草根楊超越，大概是那個最後終結了時代神話的人。
直到短短兩三年後，僅剩的偶像選秀，也因被批亂象叢生，關閉了它名義上面向大衆的通道。
于是。
打着素人旗号的綜藝裡，素人不素，一查發現已是百萬網紅。
選秀節目，也變成了經紀公司的賽馬場。
現在在電視上代替曾經的素人們各種競技的，是一群不缺資源的所謂演藝圈新人。
他們流着曾經素人們勵志的眼淚。
拿着曾經素人們追逐夢想的劇本。
而有一點最好。
他們謹言慎行，絕不會出格、失控。
觀衆仍舊在看戲。
隻是再也不願相信、代入和幻想了。
如今，大家挖掘着十年前綜藝裡那些破釜沉舟的奇人，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因為這個時代，大概真的再難以讓人理解那種熱烈。
怎麼在那個時候，一個連大腸都處理不幹淨的職高學生，會敢上電視，去追求 " 全國頂級廚師 " 夢？
一個五音不全的人，怎麼敢在韓紅面前稱自己是世界最高音呢？
所以，它們才會顯得如此荒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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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M 就是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