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a 決定去做縮乳手術的這一年，她 39 歲，單身，在德國開了一家皮膚管理工作室，有一個 10 歲的女兒。
早在 4 年前，乳腺健康的問題就被推到了 Nana 面前。當時她已經在一家歐洲航空公司做了 15 年空乘飛行，有一份無期限合同，然而長期晝夜颠倒的飛行也爲她的健康埋下了隐患。
每次到生理期之前，她的乳房都會腫脹和刺痛，去做婦科檢查時，醫生告訴她，她的左側乳房長了東西，讓她多小心注意。
還有一些更隐秘的感受，若非親曆者着實難以覺察。Nana 的胸部隻在少女時期短暫地 " 比較緊實 " 過，随着乳房尺寸長到 70E，在她 20 多歲的時候，乳房就因爲地心引力的影響開始松弛。
生下女兒、經曆過哺乳，Nana 感到她的乳房 " 失控 " 了。" 它就像一個吹大了的氣球，突然間氣松了，沒有彈性了。" 她說。
乳房尺寸過大，讓 Nana 的身體長年處于疲憊狀态，每天胸前都像挂着一個雙肩背包，當她直立時，脊椎也是變形的。
此外，由于乳房松弛，她會選擇穿起來很緊的内衣用來塑形，但這樣穿的後果都由肩膀承擔了——她的肩膀上有兩道内衣肩帶勒出來的印子，已經 " 很難長平 "。
電視劇《産科醫鴻鳥》
應該怎麽辦呢？自從查出乳房長了瘤，她去體檢的次數變得更加頻繁。往年她一年隻做一次體檢，後來變成每隔三個月就要做一次體檢。因爲免疫力下降，胸部又長了東西，她能明顯感到左側乳房比右側大，腋下淋巴腫脹。
這些都讓 Nana 感到不舒服：" 你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你就不可能呈現出來一個有活力或者是有光彩的狀态。" 一種無能爲力的感覺正在她的心中蔓延。
從 35 歲到 39 歲這 4 年間，Nana 的思想鬥争越發激烈。縮乳手術有一定的風險，" 不是頭腦一熱說，我想讓自己變美，這麽簡單 "。
她之所以猶豫，是因爲她找不到能夠借鑒的經驗：術後，她的乳房能不能恢複到自己滿意的狀态？如果不滿意或者出現了一些狀況，她要怎麽辦？但與此同時，她也 " 找不到原來的自己了 "。
直到 Nana39 歲的某一天，做手術的時機突然成熟了。
電視劇《内衣白領風雲》
" 我覺得我不能再這樣了，每天晨起穿衣服照鏡子的時候，我都不喜歡我自己。我不想讓自己在餘生的三四十年裏，每一天都圍繞着這個問題讓自己開心不起來。" 她說。
Nana 決定重塑自己。她想要在一種 " 讓自己滿意 " 的狀态中，快樂地度過餘生。她想要在挺胸的時候，不再被負重拉扯。
一旦下定決心，後面的一系列動作仿佛行雲流水。過完 39 歲生日，Nana 請一個女性朋友把她送到醫院做手術。她的乳房裏的三個瘤被取了出來，同時縮小了部分乳房尺寸。
術後，她在醫院住了一晚就出院了。因爲麻藥的效果還在，雙手擡不起來，是 Nana 的女性朋友把她送回了家。在家裏休息了兩天，她就又回店裏忙了。獨自在德國開店，她不能選擇停下來，月租、開銷、客人都在等着她。
回想這次手術，Nana 用 " 勇敢 " 來評價自己，" 光有勇氣還不夠，你還得有膽量去承擔這個後果 "。
剛做完第二次手術的 Nana
在人生的前 35 年裏，Nana 其實和自己的乳房相處得挺好的。" 因爲你生成這個樣子，你就要跟它和諧相處。"
爲了掩飾自己過于豐滿的胸部，Nana 在挑選衣服時的第一要素就是 " 讓自己的胸看起來不要那麽明顯 "。
可是當她去試内衣或者穿上運動服的時候，那些類似的言語總會反複出現：" 哇，你原來胸這麽大！"" 哇，你怎麽長的？"" 哇，你這麽大的胸，平時穿什麽内衣？"
因爲乳房豐滿，上初中的時候，每到遊泳課 Nana 就會請病假，否則一旦穿上泳衣，她很快會成爲泳池邊上人們的談資。談論她的人裏面，既有女性，也有男性，而" 來自同性的談資可能讓自己更傷心 "。
Nana 問我，你看過《西西裏的美麗傳說》嗎？" 往往一個女人成爲談資不是因爲她們的美，而是因爲她們做了某種行爲，讓自己可能覺得更自信，但人家會覺得你标新立異、鶴立雞群。"
電影《西西裏的美麗傳說》
也因爲這樣，她不得不在生活中左躲右閃。除了用穿搭來掩飾身材，Nana 走路的時候還會含胸，肩膀不自覺地往前縮。
甚至，豐滿的胸部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的出行方式。" 反正我能夠走路或者騎自行車，就不會選擇去坐公交。如果坐地鐵，我也選周圍全是女性的車廂上車，如果車廂上全是男性，我會再等一輛。"
令人遺憾的是，Nana 的感受并不容易得到理解。如果把這些經曆告訴别人，她通常會得到别人不置可否的回應：
" 别人一定會說，你想太多了，你太敏感了吧，多大點事兒，我們都是這樣坐過來的，你爲什麽就不行？會不會你做了一些讓别人誤解你的事情，比如，你的内衣穿成這個樣子。"
最終，這些都變成了無解的問題，隻能由她默默承受——直到 39 歲獨自在德國接受手術的那一天。
如果說人生的前 35 年，Nana 是坦然接受了備受非議的處境，那麽在決定去做縮乳手術的時候，她的選擇更多是出于對自己的愛。
在經曆了 4 年的猶疑之後，她的一位德國朋友給她介紹了一位有 40 年從業經驗的德國醫生，朋友接受了這位醫生執刀的縮乳手術。在 Nana 看來，一位好的整形醫生能夠真誠地告訴她手術前後的所有問題。
她也清醒地意識到，她要調整對縮乳手術的期待，不奢望手術能讓她 " 回到 16 歲 "。而即便接受了手術，她的胸部也會随着年齡的增長而自然衰老。
Nana 做手術時的醫院
縮乳手術是一台中型手術，醫生需要花費比隆胸手術長一倍的時間。在術後不那麽愉悅的恢複過程中，她要接受乳房處于既腫脹又淤血、時而還血淋淋的狀态，它不像女性的乳房原本柔軟的樣子，還可能會流組織液，傷口經過反複才會愈合。
也因爲傷痛是這樣漫長，縮乳手術一定要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 你要相信自己。做這件事情，你要問自己一句話，如果不行，你會不會後悔？一旦有問号，這件事情你不要做。像我當時選擇做，我就接受它給我帶來的一切後果。"Nana 說。
付出疼痛的代價，對 Nana 而言，結果被證明是值得的。縮乳手術爲她找回了失去的自信。" 當你自信的時候，在陰天裏面你都能看見太陽，你的情緒是不會被壓抑的，因爲你自己是快樂的，是滿足的。" 她說。
當卸去胸前的負重，她的頸椎和腰椎的受力問題得以緩解，她也開始能夠運動了。
9 月底，我在小紅書上一衆分享縮乳手術經驗的筆記中，一眼看到了 Nana。視頻中，她穿着一條淡黃色的長裙，上面點綴着紅色的小花朵。她的語速不快，松弛淡然，笑起來的時候眼裏帶着光。
Nana 在視頻裏分享了她今年 6 月在德國接受的第二次縮乳手術。這次吊懸手術針對她的乳房進行塑形，達到了托舉的效果，同時将她的乳房縮小了 2/3 的尺寸。
現在，她的乳房尺寸是 70C/D。這條視頻似乎被精準推送給了想要做縮乳手術和已經接受手術的女性。
在評論區裏，想要做縮乳手術的女性關心 Nana 的手術過程是否痛苦、有沒有副作用和風險、術後是不是有疤痕，也詢問她國内有哪些正規醫院可以做縮乳手術。
有一些女性表達了她們想做手術可是無人理解和支持的郁悶。而接受了手術的女性，和 Nana 分享着 " 輕盈了許多 "" 真的是輕松了太多 " 的如釋重負。這些言語真實、自然，流露出隻有擁有相同經驗的女性之間才會有的信任和共鳴。
評論區裏讨論的女性
對于這次手術，Nana 也非常坦承自己是 " 爲了好看 "。4 年前做完第一次縮乳手術以後，她的乳房依然處于下垂的狀态。" 如果第二次手術做完了之後乳房可以吊起來，不會松弛那麽多的話，那也挺好的呀！"Nana 說。
她的确是一個愛美的女性，在開店和養育女兒的忙碌生活的間隙當中，她總會留出一些時間，請業餘攝影師爲她拍攝時尚穿搭的街拍照片。對她來說，穿搭是休息，是愛好，是一種愉悅自我的方式。
這次手術結束以後，Nana 的左乳上突然長出了 3 個疱疹，位置恰好是在 4 年前長乳腺纖維瘤的地方。直到最近，這 3 個疱疹形成的傷口才剛剛有愈合的迹象。
這幾年，Nana 一直在運動和休息，将身體調養到了一個比以往更好的狀态。" 所以這次做完手術之後，這些疱疹能夠發出來，代謝掉，排出體外，我真的太高興了。" 她說：" 我覺得就是天意。"
不過總體而言，由于縮乳手術存在一定的風險，也對醫生的技術要求不低，對于那些想要去做手術的女性，Nana 是勸退的。如果決定做手術，她也建議在向醫生咨詢時：" 先讓醫生展示一下他們能給你帶來什麽效果，你再去看它是不是能滿足你的需求？"
Nana 與女兒在一起
我問 Nana，在她眼中，什麽是 " 真正的美 "？" 真正的美就是健康與自信。" 她說：" 真正的美不應該是被任何一種标準框定的。美應該是渾然天成、與生俱來的，然後在這個基礎上綻放健康和自信。"
還有一句話是她反複提起的："抛開健康，真的無時尚可談。"
毫無疑問，Nana 的行動和言語影響着與她擁有同一性别的女兒。有一天，她的女兒在微信朋友圈裏寫了一句話：" 花與溫柔，我都可以自己給。"
對想要變得更優秀，選擇用積極的心态面對這個世界的 Nana 而言，這句話無疑是一個無比生動的寫照。
編輯 / 賀梓秋
采訪、撰文 / 李敏
圖片來源 / 受訪者提供、網絡
封面圖來自電視劇《西西裏的美麗傳說》
新媒體設計 /April
本文刊載于《時尚健康》2023 年 10 月刊
此處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