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告訴我你想學 ( 體驗 ) 什麽?讓我來搞定!"90 後西安小夥崔超波 10 月底在社交平台發出第一條關于夜校的帖子時,自己也沒想到短短 5 天後,他們組織的第一門化妝課就正式開班了。
随後的 1 個多月裏,不斷有年輕人在帖子下 " 許願 "。架子鼓、爵士舞、書法、烘焙、非遺皮影 …… 課程越開越多。
95 後的王京安也趁着夜校爆火,11 月中旬回到家鄉長沙開起了 " 一間夜校 ",圓了返鄉工作夢,注冊了公司。這陣子,他正在爲夜校選擇固定的上課場地。他希望在這裏與大家一起," 充實自己的生活,學自己想學的,做自己想做的,找到自己的理想 "。
夜校的這股風吹到了全國各地,會 " 整活兒 " 的年輕人開始在線組局,一般 500 元 10-12 節課,他們一邊找場地、找教師,一邊招募學員。社交平台上," 城市名 + 夜校 " 模式的新賬号層出不窮。
" 白天上班,晚上學藝 " 成了新風尚。
當年輕人争先恐後去上課,對于夜校本身的質疑聲也不斷出現,課程質量良莠不齊,同行者互相舉報,抄襲文案、課表,甚至出現了以組織夜校的名義騙取錢财的情況。"500 元 " 的夜校模式隻是 " 流量密碼 " 嗎?夜校該如何健康有序發展?
年輕人在線組局,夜校開到全國各地
崔超波起初是自己想找一家夜校報名,可他發現那時的西安還沒有夜校。于是,他決定自己開一家夜校,命名爲 " 城市緩沖區 "。
不斷有當地年輕人通過社交平台的帖子加入他們的群聊,并快速組成了多個興趣小組," 我想學化妝 "" 我想學書法 "" 我想學擊劍 "…… 崔超波笑稱,許多有意向報名的年輕人把群當成了 " 許願池 "。
爲了讓課程快速落地,他需要在各個商家、機構之間不斷篩選、洽談。忙不過來了,他還拉着身邊的朋友組建起了業餘團隊,工作之餘一起謀劃夜校的課程。
讓崔超波覺得有趣的是,前幾天,一名學員咨詢是否有鋼琴班,但他們此前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鋼琴培訓機構," 那名學員問,是不是找到這樣的機構就能開課?然後她真的推薦來一家機構,經過溝通商讨,鋼琴課很快開班了,這名學員也如願加入了學習 "。
考慮到女性學員居多,爲了保證安全,崔超波會選擇開在地鐵沿線、交通便利的臨街機構店鋪。靠着課程質量和服務,他們吸引了一幫 " 鐵粉 "。崔超波告訴中青報 · 中青網記者," 報課最多的一名學員把自己每周五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還有人在班裏找到了上課搭子,約着一起又報名了其他課程 "。
夜校籌備時,王京安和朋友們組建了三人小團隊。他告訴中青報 · 中青網記者,起初最難的是,學員想學的課程種類比較多,人群又遍布長沙每個市轄區," 在某一區域開班的話,還可能湊不齊人數 "。
可他發現,那段時間已經有三四家夜校開始宣傳了。他們趕緊推出了幾節免費試聽課," 和一些機構、工作室合作推出試聽課也是爲了摸底,課程效果好就繼續合作 "。
他們一邊開着試聽課,一邊尋找公司租用場地,各方準備充分後,正式的招生也開始了。王京安說,現在有三四類課開在了公司,其他課程還是與機構合作," 目前開設的 10 餘門課程裏,美妝課以前最火,這陣子古琴課卻供不應求,學員要排隊等 "。
在廣東順德,梁楚瑜居住的公寓樓裏,有不少年輕人開設了不同類型的工作室。夜校火了,她想着," 何不聯合起來,一起加入夜校模式?" 于是,她做起了牽頭人,在 11 月底發出了順德夜校的第一篇招募帖。半個多月,化妝班、烘焙班率先開了起來。
梁楚瑜怎麽也沒想到,化妝班成了最圈粉的課程,已經開出了兩個班。" 班裏都是女孩,大家開開心心地交流護膚産品,還會約着在周末一起外出,這成了夜校社交的延伸,也是夜校火起來的原因。"
招募學員,尋找合作機構和老師,根據需要開設課程,各個城市嗅到風口的人開始投入當地夜校的組建中。據記者不完全統計,這類民間自發組織的夜校已經開到了北京、杭州、成都、福州、深圳、南京、長春、蘭州等諸多城市。
夜校能盈利嗎
500 元的課程真的能讓機構、甚至組織者盈利嗎?
開設陶藝夜校之前,柴鑫傑在北京宋莊附近經營着一家專業陶藝工作室。但幾個月前,工作室小院遇上了拆遷,他和朋友商量着,那就試着以夜校的模式,把陶藝搬到市區," 雖然成本高,燒窯不方便,但是人多了起來,創造收益的機會也會多一些 "。
" 租用一家陶瓷藝術館的場地和設備,盡管隻是晚間使用,1 個月也要 1 萬元。" 柴鑫傑說,加上材料泥需要不限量供應,很多人也都是從零基礎學起," 我們認爲陶藝還是必須要多動手制作,這樣才能真正學到東西,但這些成本核算下來,其實也隻能做到不虧本 "。
他和 3 位朋友成爲課程教師," 但我也和朋友們說了,第一期可能也隻是純公益支持了,拿不到講課費 "。他合計着,如果第二期招生情況可觀," 怎麽也得給老師們一些辛苦費 "。
柴鑫傑還是希望,能夠将夜校的場地固定下來,更好地營造氛圍。不過,他也擔心," 萬一場地租下來了,夜校的熱度持續了幾個月後降低了,今後沒人報課了怎麽辦?"
" 最開始是覺得下班後無聊,想要找個搭子一起學滑闆或團購滑闆課,偶然間加入了‘深夜識堂’夜校的群,向他們自薦了可以做志願者。" 就這樣,在深圳工作的董琳成了這家夜校的創始主理人之一。
盡管夜校的這股風如今已吹到了全國各地,但 1 個半月前,董琳和幾名合夥人第一次碰面談規劃時,還是覺得 " 很虛無 "," 首先需要确定的是,我們是要做短期還是做長期,如果要做長期,就是選擇了最難的一條路,因爲變現很慢,同時要花費更多心力,大家能不能堅持?" 董琳說,他們還是決定做長期。
在她看來,籌備時最難的就是毫無參考可循,要把學員和老師都招募到。好在其中一名主理人,在 1 個多月時間内快速引流,如今他們已經成熟運營了 18 個社群超 3600 人。
11 月 3 日,他們開始在群裏發起接龍,調研大家對什麽課程感興趣。随之而來的是,在他們去尋找合作機構場地時,還要面對一些學員的不信任," 例如每天都有人在群裏問怎麽還沒有落地,是不是騙子?"
董琳認爲,第一階段的夜校課程還是要找機構,做好口碑,做好品控," 美團評分 4.8 分以上,有超過三家連鎖店的實體店,我覺得這些是可以信任的 "。也因此,課程落地的速度比學員期待的要慢了很多。
她需要和機構老闆、教務負責人提前溝通的是,是否在接受眼前的不掙錢的情況下,還能把課程設計好,同時也不允許在課堂上推銷," 還是要找到和我們同頻的人,我們也把這些規定寫進了合約裏 "。董琳也坦言," 實際上有的時候,當我們談到每人 500 元的價格,以及我們不允許推銷的約定時,很多機構都拒絕了 "。
不過,後來他們開始在群内通報課程籌備進度," 可能無法很快落地,因爲價格打不下來 "。董琳告訴中青報 · 中青網記者,如今他們已經有 16 個品類的課程開班了,每個班有 6-10 個人," 最火爆的課程是滑闆、射箭、化妝等能夠短平快地得到愉快的‘多巴胺’課程 "。
梁楚瑜也覺得,前期夜校就像在 " 做公益 "。她和合作的老師約定,首先要讓學員有更好的體驗,要用心服務好學員," 工作室也想把夜校的學員轉化爲正式學員,但如果商業性太強的話,反而會讓學員們不再願意參與 "。
" 如果是烘焙課這類要提供材料的課程,工作室覺得 500 元的價格虧了,我們就商量着把課時縮短。" 梁楚瑜說,也有一些美甲工作室主動聯系她合作開課,但她也會首先說明," 即便是不賺錢的公益課,也不能把課程設置得太‘水’,我們要首先做好自己的口碑 "。
期待夜校入局者攜手健康有序發展
夜校成了年輕人追捧的 " 頂流 ",但與此同時,一些大量開班的夜校,課程質量卻出現了良莠不齊的狀況。
在北京工作的 95 後女生王芸告訴中青報 · 中青網記者,她報名參加一個舞蹈班," 但老師教得一言難盡,幾節課後就不再參與了 "。她也把自己的感受分享在了社交平台,引發許多網友留言。
在她的帖子評論區,有網友稱," 還缺乏一些供應商管理标準和課程内容規劃,以及授課老師專業度的考量 "。也有人稱," 上完一期夜校課後發現,機構壓榨老師,提供的地點設備出問題後不負責任等情況 "。還有人認爲,像舞蹈、器樂之類的課程很明顯是在減價拓客,但對于想看看自己是否合适這項學習的人來說,500 元的夜校課程還是很合适的。
與此同時,同一城市之間的夜校 " 競争 " 也悄悄開始了。
半個多月前," 深夜識堂 " 發出公告," 有人拿我們已經談成的課騙學員,大家千萬不要交錢,我們長期合作的課都有簽獨家合作協議,老師們不會和其他人再開班的 "。董琳無奈地說," 幾乎每天都有人舉報賬号,也有機構直接盜取圖文和課表 "。
她覺得," 所有新生事物出現時,都會出現魚龍混雜的情況,有些夜校已經運營不善了,早期和我們一起開班的夜校有 10 餘家,現在還能穩定運行的不超過以前的半數 "。
崔超波覺得,夜校是不是一陣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做夜校的人是怎樣考慮的," 如果看到流量就往裏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人開課,然後掙點中介費,而不管課程反饋,那麽這陣風很快就會過去。對于用戶來說,上過一次當就沒有信任了 "。
" 一個人肯定是不成事的,我們可以做一個行業。" 董琳牽頭發起了 " 大灣區夜校聯盟 " 的群," 大家可以一起去制定相關的規則和玩法,市場非常大,合作才能長久 "。
" 我們還是期待以夜校的模式做出更多公益内容。" 董琳說,接下來,他們希望更關注老年人群體,學員帶着父母來上課," 如果我們還能熬到明年這個時候,或者被更多人看到,我們希望做更多履行社會責任的内容,也希望我們像上海的夜校一樣能夠被官方看到,共同做更多的事情,一起維護行業的健康發展 "。
多位夜校主理人也表示了一緻的願望,希望上夜校成爲年輕人新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新鮮感過去後就消失了。
( 應受訪者要求,董琳、王芸均爲化名 )
中青報 · 中青網記者 孟佩佩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