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 年,是卡爾 · 哈恩和李 · 艾柯卡兩位汽車巨人的命運轉折之年。
幫助克萊斯勒扭虧為盈的李 · 艾柯卡是全美國的英雄。在 1985 和 1986 連續兩年的蓋洛普民意調查中,他的名字和當時的美國總統裡根以及時任教皇約翰 · 保羅二世位列前三。志在接班裡根的老布什,視李 · 艾柯卡為競選路上唯一的競争對手。
所以當一汽代表團到達美國時,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新的 " 麥克阿瑟 ",被迫簽下了 1760 萬美元的天價合同,包括道奇 600 轎車技術和 2.2L 四缸發動機的生産線。并且在一汽消化了發動機産線之後,要求克萊斯勒轉讓道奇 600 技術時,艾柯卡無理推遲了一年,第二年又臨時加價。
艾柯卡在東方人面前的耀武揚威伴随他終生。幾年後他參加美國貿易談判代表團,跟随老布什赴日本談判。艾柯卡發表了大量對日本汽車工業的無端指責,質疑日本人履行協議的能力,還對老布什留下了那句經典的 "I told you so"。
中國人過去隻知道廣場協議,對這些曆史談判的細節并不熟悉。直到最近幾年中美貿易摩擦,才對美國人愛擺出教師爺的面孔、搞 " 極限施壓 " 的策略有了切膚之痛。
35 年之後,克萊斯勒經過了一次破産,先後并入 FCA 和 Stellantis 之後,已經變成了一家 " 法國人 " 的公司。唐唯實(Carlos Tavares)依然撿起了 " 極限施壓 "。首先他們單方面宣布增加對合資公司廣汽菲克的持股。沒有得到廣汽方面的妥協之後又撒手不管,讓合資公司破産,留下供應商和産線的一地雞毛。
而哈恩博士,1987 年正焦頭爛額地面對大衆在美國市場的潰敗,首先是奧迪在 1986 年底銷量暴跌 60%,然後是因為加速踏闆的安全問題召回所有在 1984 年到 1986 年出産的奧迪汽車。還有因為貨币交易欺詐導緻的高達 2.59 億美元的罰款,吃掉了大衆 1986 年全年的利潤。
所以當中國傳來了一汽和克萊斯勒談判陷入僵局的消息,哈恩還在度假。但是他果斷授權前方的中德高管想盡一切辦法同中方合作。拿出了大衆在歐洲市場的王牌車型奧迪 100 C3,利用克萊斯勒發動機身上的德國血統,幫助一汽解決兼容問題。三萬噸容量的集裝箱滿載零部件,還有數以千噸計的圖紙資料從英戈爾施塔特源源不斷運往長春,整批整批的中國工程師到德國受訓,中國人終于能大批量生産豪華轎車了。
從此,官車奧迪與大衆,影響了中國人的汽車審美三十年。大衆也賺得盆滿缽滿,稱 " 中國是第二故鄉 "。長年 20% 左右的中國市場占有率,讓大衆 40% 的産量有了着落,也得以和豐田交替領跑全球第一。直到今天,面對新能源和智能化的浪潮,大衆在中國的戰略依然是生動的:安徽大衆和特斯拉一樣首批率先突破合資 50% 占比的限制,ID 系列領跑整個合資闆塊的電動車銷量,大衆大衆 CARIAD 和地平線成立合資公司共同開發自動駕駛和軟件平台。
而錯失了中國市場的美國汽車工業,則在 2008 年赢來大敗局。在特斯拉入華之前,美系車已經失落了不止 30 年。
卡爾 · 哈恩博士晚年自評 " 我在大衆汽車所有的想法和戰略,都成功實施了 "。而李 · 艾柯卡從 1987 年開始麻煩不斷,他的獨斷、浪費、随意、貪婪開始見諸報章,讓輿論開始抛棄了他。2019 年去世時,美國主流媒體對他的評價是 " 毀譽參半 "。
卡爾 · 哈恩從來沒有被官方稱為 " 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但是他确實是按照 " 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 要求自己的。他自稱是中國一份子,稱 " 沒有中國的大衆難以想象 ",中國政府送給他的紅旗轎車被精心收藏于狼堡大衆總部的汽車博物館。
昨天,96 歲的哈恩博士在家中安詳去世,按照中國人的算法是虛歲 98 歲,已近嵩壽。雖然我們認識他已經四十年了,但是實際上,直到最近兩年我們才真正獲得和他當年一樣的視線。
中國汽車工業在新能源行業彎道超車初現端倪,中國汽車出口去年暴增 83%,已經超過德國躍居世界第二。中美兩國圍繞電池、半導體、人工智能等技術和産業鍊的競争初現端倪。大量樂觀乃至傲慢的聲音在社交媒體上浮現,期望中國汽車行業 " 粉碎發達國家 "," 橫掃全世界 "。
終于成為領先者的那一天到來了。我們面對新興市場希望分享新能源和智能化紅利、發展自己汽車工業的眼神,應該想到當年中國汽車一窮二白時,那位慷慨和藹的哈恩博士。
我就知道你 " 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