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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暴力的概念,從上世紀 70 年代開始出現在國際視野,90 年代進入中國,1995 年在北京召開的聯合國第四次世界婦女大會,對國内婦女事業影響深遠。
1995 年在北京召開的聯合國第四次世界婦女大會。
婦女兒童權益保護律師李瑩和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陳碧在當時都深受感染。家庭暴力,也由此進入中國法律研究者的視野。
家庭暴力從此前被視作爲家庭糾紛或家庭内部矛盾,開始被當作一個專業術語進行研究與表達。
而從 1992 年我國開始實施《婦女權益保障法》,到 2001 年《婚姻法》修正案中正式提出禁止家庭暴力,再到 2016 年 3 月 1 日起首部《反家庭暴力法》正式施行,經曆了長達 20 多年的醞釀與等待。
中國首部反家暴法于 2016 年 3 月 1 日起正式實施。圖源網絡
李瑩一直記得小時候在湘西老家,小城裏的婦女不僅要承擔碼頭運貨這樣繁重的勞力,還經常被男人打罵,甚至連上桌吃飯的權利都沒有。那些女性的深重苦難也爲她後來堅持了 20 年婦女兒童權益保護埋下了種子。
在相當長的年月裏,男人打老婆、夫妻打架、大人打孩子的行爲,多少都被覺得稀松平常、" 不是什麽大事 ",包括執法機關。
曾從業 30 年的老民警萬飛,在投身反家暴公益之前,也沒有特意關心過這個問題。" 我們的記憶都還停留在小時候,農村裏經常有打架的,一般都是男的打女的。"
變化在發生,尤其在《反家庭暴力法》正式實施後。萬飛在 2015 年成立湖北監利藍天下婦女兒童維權協會(以下簡稱 " 藍天下 "),并開展 " 萬家無暴 " 公益項目,探索出了 " 婦聯 + 公安 + 社會組織 " 的反家暴聯動模式。
據他觀察,從 2016 年開始,當地與家暴相關的警情直線上升,并且是成倍增長," 因爲公衆的求助意識增強了 ",直至 2020 年疫情期間到達頂點,随後下落。而此前據藍天下的案例統計,首次被家暴就有求助行爲的比例僅 2%。
尤其是因家暴緻死的命案不再出現," 以前每年都有家暴打死人的案子 ",這也是聯動模式治理效果的體現。" 可能施暴者的行爲方式有改變,或者受暴者做出了分開的選擇。"
李瑩甚至經手過遭受了 40 年家暴的案例,受害者已是年近古稀的老妪。" 并不是沒有家暴,而是家暴不被看見、不被關注,甚至不被介入和處理。"
她現在也能夠感到,公共輿論對家暴的關注與認識在提高,意識到家暴必須要被介入和有效制止," 以前還會說受害人是不是有什麽過錯,但現在基本都會譴責施暴人 "。
首部反家暴題材電影《我經過風暴》于 8 月 17 日上映。
圖源豆瓣
家庭暴力的概念也在随着社會生活的變化而更新與拓展。
陳碧總結了《反家庭暴力法》的幾個亮點:對家庭暴力的定義更加完整,除了身體侵害,還包括精神暴力;同居關系也被視作家庭成員,納入法律的保護範疇;明确了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和家庭暴力告誡制度,等等。
北京海潤天睿(杭州)律師事務所律師胡雨辰,正好在 2016 年反家暴法實施那年開始執業。但 " 家暴 " 的字眼,真正出現在 28 歲的他面前,是在兩年前開始做網絡直播後," 每天直播的時候都能看到 "。
胡雨辰在直播中爲粉絲解答日常生活中的法律問題," 其中婚姻類問題就占了很大比例 ",而 " 家庭暴力 " 和 " 出軌 ",則是婚姻類問題中最常出現的關鍵詞。他觀察到自己的直播間 80% 的粉絲都是女性,年齡基本在 20-50 歲。
比他年長幾歲的同事王文曲,在代理過的婚姻家事類案件中,約三分之一都或多或少地涉及暴力問題。長期工作在北上杭的他也發現:" 現在法律比較透明,大家對身體傷害也比較注意,像城市裏一些人群不會輕易動手,但往往會演變成變相的家庭暴力。"
通過經濟控制進行的隐形家暴,同樣值得警惕。王文曲曾接手過一位全職主婦的離婚案,女方沒有任何經濟能力,隻在家中撫養孩子,而男方以拒絕向家裏提供任何資金的方式來逼迫女方離開。
" 而且男方會提前轉移資産來防備,對方律師就說我們沒有任何資産可以分配。" 最終,王文曲隻能夠幫這位全職主婦争取到每月 1500 的撫養費,他也爲此感到受挫。
他還記得當時女方在法庭上的表情,雖然後來與對方不再聯系,但王文曲覺得,經過此事," 她應該會有一定的成長或者改變吧 "。
2016 年 2 月,在《反家庭暴力法》實施前夕,李瑩碰到了一個案子:受害者一直被家暴,孕期也沒有停止,前後逃離了 4 次都被丈夫找回,并且施暴更加嚴重,直到第 5 次出逃找到李瑩和源衆尋求幫助。
李瑩和團隊費勁周折幫助她拿到了離婚調解書,并在反家暴法實施後申請下了第一個人身安全保護令。但沒想到剛過幾天,受害者爲了照顧孩子又回到了丈夫身邊。團隊裏一位年輕女生當場大哭,覺得所有的努力又回到了原點。
在幾位采訪對象所接觸過的家暴案件或心理咨詢中,都存在着受害者最終沒有離開施暴者的現象。雖然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遠離暴力環境、結束這段親密關系是理所當然的第一選擇。
在互聯網上有關家暴的讨論中,也常常有這種質疑的聲音:這麽長時間被家暴,爲什麽不離開(離婚)?而對于受害者再度回去的選擇,指責的聲音也會更加刺耳。
家庭暴力實際上是一種性别控制關系。采訪對象都向我們表示,對孩子的擔憂、經濟壓力、施暴者的威脅、社會支持力量的缺失,以及一些社會觀念的壓力,比如家暴是家醜、離婚丢臉、單親孩子受歧視等等,都會影響着受害者的選擇。
不過,李瑩每次講述上面那個故事時,都會強調:" 這當然不是回到原點,因爲他們之間的地位已經發生了變化,受害人知道她的背後有我們,這就是她的底氣。"
長期遭受家暴的受害人會産生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态,被稱爲 " 受暴婦女綜合征 "。李瑩常常要向外界解釋這種心态,主要表現爲:一是習得性無助,長期遭受暴力無法擺脫而産生無助感,會讓她們喪失自信,強化對方的能力而矮化自己,從而會順從認命;二是會産生恐懼、焦慮的情緒,害怕對方會給她更大的傷害。
李瑩,婦女兒童權益保護律師
李瑩經手的案子裏還有一位家暴受害者,丈夫是名校教授、國家級學科帶頭人,但背地裏她遭受了長達十幾年的家暴,同樣身爲大學副教授的她卻一直沒報過警,也不敢告訴别人,包括自己的母親。
" 因爲男方恐吓她,如果她報警了,會挖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頭,丢到她媽媽面前。" 李瑩聽了之後,問她:她的丈夫重視名利,這可能嗎?但對方就是深信不疑,覺得丈夫特别聰明,有足夠的辦法躲過警察和法律。
因此,李瑩會把家暴比喻成 " 黑洞 "," 它會吸走受害人所有的信心、勇氣、力量,甚至是理性 ",以至于反複搖擺、離開後又回去,都成爲一種常态。
2001 年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成爲家暴題材的經典作品。圖源豆瓣
陳碧以前也不敢相信,學法律的同行也會被困在家暴裏。" 你說受教育水平低的人,可能隻是缺少救自己的知識,你是學法律的,你能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嗎?"
但後來她發現,她們并不是有武器而不知道怎麽用,而是已經被家暴所 " 馴化 "。
實際上,離婚可能也并不是受害者的優先選項。在萬飛接觸過的家暴求助中,雖然多數受害者會提出 " 離婚 " 這個說法,但大多數其實隻是表達在憤怒的情緒。甚至很多人會向他表示:我不要拘留,也不要告誡,也不要保護令,我隻要他不打我。
家暴事件時常成爲網絡熱點。圖源微博
李瑩從多年經驗中主張,要尊重受害者的真實意願," 不是說她表達出來的就是真實意願,她說不想離婚是真的不想離婚嗎,還是因爲有很多問題沒解決?"
" 你跟他講清楚了以後,由她自己來做決定。" 即使受害者猶豫、選擇不離開," 我們也尊重她的選擇,給她切實的支持,慢慢地逐步改變她的心理狀态 "。
況且,很多時候,僅僅離婚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李瑩覺得這是在将家暴問題簡單化。" 如果這種控制關系沒有真正解決,暴力可能會更加嚴重。"
一些惡性事件或殺人案都是在辦理離婚的過程中或離婚後發生的。2020 年曾震驚公衆的 " 拉姆案 " 就是典型代表:拉姆與前夫離婚後持續受到前夫騷擾并威脅,最終被其故意縱火燒傷而去世。
拉姆案後續。圖源微博
從幾位采訪對象那裏,我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前提是要分情況。
針對偶發性、一般性、非周期性的家暴,施暴者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通過外力的介入,是存在改正可能性的。
過往輿論場上的惡性或極端的家暴事件,往往給予了大衆對施暴者的一種 " 臉譜化 " 想象。" 我們現在一說施暴者就是‘十惡不赦’,還有教你怎麽從面相上辨别‘家暴男’的。" 侯志明說:" 除非是暴力手段非常殘忍的,他也是生活中的人,那有期徒刑的罪犯是不是也要改造?"
她所在的北京紅楓婦女心理咨詢服務中心(以下簡稱 " 紅楓中心 "),對前來咨詢的存在家暴問題的家庭,調解成功的比例很高," 幾乎是做一個成一個 "。
但這樣的調解咨詢有許多前提條件,比如,來訪的夫妻雙方都必須學習反家暴法,簽約保證在咨詢期間絕不發生任何形式的暴力行爲,雙方都必須堅持全程參加心理咨詢,并接受心理測評。
一般通過梳理夫妻雙方的成長經曆、彼此認識過程、矛盾點、溝通方式等,讓雙方從根本上認識自己、了解對方,改善原有互動模式,重建平等尊重新型的親密關系。
侯志明介紹,紅楓中心對家暴問題的研究一直有兩大命題:一是受暴者爲什麽不離開,二是施暴者爲什麽施暴。
對待前來咨詢的受暴婦女,紅楓中心會先進行 90 項症狀清單測試等,了解來訪者的心理健康狀态,并通過家暴高危量表判斷施暴者類型,不同類型的施暴者有不同的對待方式。最重要的還是評估受暴者有無人身安全的風險。
" 有男的也納悶自己怎麽就動手了,後來找到源頭,他父母就有暴力行爲,是代際傳承的結果。" 侯志明看到,凡是來到紅楓中心接受咨詢的男性施暴者,都能承認自己的暴力行爲,也抱有想恢複正常家庭生活的願望。
在咨詢調解的過程中,時常會根據個案需求爲夫妻雙方制定一些需要遵守的規定," 男的也願意接受,爲什麽?因爲這樣,生活會往前走 "。
侯志明,北京紅楓婦女心理咨詢服務中心顧問、紅楓反家暴熱線主持人
在多年個案工作裏,侯志明經常看到施暴者也并不想離婚,卻難以在親密關系裏保持正常溝通。" 他不會有話好好說,在家裏拉着臉、推推搡搡,那你既然要好好過日子,你爲什麽不把自己的毛病改一改?"
" 可是沒有人去教育施暴者啊!" 侯志明說。
但調解不等于調和。李瑩給出了一個更爲準确的形容詞:停止,停止家暴。
" 施暴者不會自動改正的,他需要外力的介入,比如他意識到自己要承擔比較重的違法成本,重到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做了。"
在對長期施暴者的 " 教育 " 上,李瑩認爲,一方面需要嚴厲的違法成本來進行約束與震懾,另一方面在法律處理之外需要配套的心理幹預措施。
比如,美國會根據施暴行爲的嚴重程度要求施暴者進行數十周不同時長的強制性學習,中國台灣地區也會在人身安全保護令中要求對施暴者進行強制性心理幹預,包括幫助施暴者建立非暴力溝通模式等。
對 " 家暴隻有 0 次和無數次 " 的常見說法,李瑩認爲是不準确的,不能忽略受害者與反家暴責任部門和工作者的能動性。
" 如果家庭暴力沒有得到有效控制,确實有可能是無數次。如果受害人及時報警,相關部門及時介入,多機構聯動有效幹預,家暴就有可能在萌芽的時候停止。"
萬飛,湖北監利市人大代表、藍天下婦女兒童維權協會發起人
民警出身的萬飛,更能意識到擁有執法權的公安機關在反家暴中的重要作用,他一直倡導家暴受害者要及時報警,并且報警後必須索要相關法律文書。
在 2015 年萬飛成立藍天下時,社會普遍還将家暴視作家庭糾紛,民警在處理相關警情時也會傾向于調解,而不是拘留等更嚴厲的手段。
當地一家派出所所長曾向萬飛求助,連續多次接到一個繼子打繼母的警情,調解無效不知道怎麽辦,萬飛說,你把他拘留不就完了?對方詫異:這家庭糾結怎麽能拘留呢?
不過,在這幾年間,萬飛在不斷推動當地公安系統的實務培訓,幫助基層民警認識家暴問題,并建立起地級市層面的家暴警情處置規範,能做到所有的家暴警情都有結果,且 " 結果不規範,就督準你改 "。
根據藍天下 " 萬家無暴 " 的持續回訪數據顯示,受過口頭處置的施暴者家暴複發率爲 12.7%,被告誡的複發率低至 1.5%,而被拘留的施暴者家暴複發率則爲 0。
大多數時候,警方出具的告誡書已經能起到很好的 " 心理施壓效果 "。告誡書也是我國反家暴法的一項重要制度創新,主要針對情節輕微的家暴行爲。" 告誡書上明确寫着,你違法了,第一次先告誡,下一次就要拘留了。"
" 處置力度越大,震懾效果越好。" 萬飛說:" 有點像‘以暴制暴’,這樣他也害怕。"
有施暴者被拘留的時候還在叫嚣:你們拘吧,我不怕,老子出去以後還打!" 實際上(我們處理的)回去以後都沒有。"
在侯志明看來,中年以上的人群,生活中有種種羁絆,很難下決心離婚。" 想離婚的就不來找你了。" 但她也注意到:" 現在的年輕人不一樣了。"
曾有一位年輕的女記者前後采訪了侯志明 6 個多小時,讨論爲什麽受暴婦女不離開的問題," 年輕人理解不了 "。
在反家暴工作中,以受害者爲中心是普遍且重要的原則,但 " 理解 " 一詞,并非易事。
在李瑩前面提到的案子裏,一開始爲那位出逃的受害者代理的律師,在了解情況後甚至對李瑩說,我覺得這個當事人在說謊。李瑩不解,對方說,如果我丈夫打我一次,我就得跟他離婚,她被家暴十幾年,居然還不離婚?
那時,李瑩剛在前一年創辦了北京市東城區源衆家庭與社區發展服務中心,爲受暴婦女等弱勢群體提供法律援助,更意識到," 如果我們的服務者對受害人的狀況都不了解的話,是沒有辦法有效地真正支持她們的 "。
反家暴是一項系統性工程,需要公安、婦聯、法院、社會組織等多部門聯動的力量,建立起更有力的社會支持系統,才能更有針對性地幫助家暴受害者。
2014 年紀錄片《中國反家暴紀事》。圖源央視
在過去長達 20 年對受暴婦女的關注裏,李瑩深知其中堅持的不易。" 不光是我們自己的堅持,還有我們能給受害人的一種力量 "。
紅楓中心成立至今也已有 35 年的時間,2004 年成立反家暴專線,已接到過 12100 多個家暴咨詢電話,侯志明也越來越體會到 " 用生命影響生命 " 的使命感。
" 你必須深入到她的境地裏,陪伴她,慢慢地托舉她,一下就把她拽出來,有可能把她胳膊拽折了。" 侯志明說,就像一個從不鍛煉的人," 你一下讓她出去跑 20 公裏,她跑得了嗎?她處在今天的困境裏,怎麽可能一挺身就能站起來?"
一些受暴者也在這個過程把紅楓的志願者們當作了親人。" 你要站在她的角度去想,攙着她、扶着她,讓她先走一步,她覺得還行,再第二步、第三步,然後再讓她站起來,一步步地向前走。"
對受暴婦女的幫助往往并不能一蹴而成," 尤其是面對苦難深重的人,不能輕舉妄動 ",在咨詢中保持專業與謹慎才能避免二次傷害。
紅楓中心也曾在咨詢中有過 " 失敗案例 "。有年紀比較大的咨詢師與施暴者 " 不當共情 ":你一唠叨,男的脾氣上來,有時候管不住自己他也後悔。甚至還有人勸受暴者信佛,爲自己找一個精神寄托。
" 我們現在肯定不會發生了。" 在多年間反家暴意識的不斷提高下,紅楓中心的咨詢師們也經曆了種種理念轉變和專業化培訓,例如," 你爲什麽挨打 " 之類的話語都成爲咨詢禁語。
侯志明經常遇到傾訴型的求助者," 有時候你先不着急給她解決問題,聽她訴說,她也能感受到有一種信任她、支持她的力量 "。對于更多身處家暴痛苦中的女性," 你理解她,這本身就是支持。"
而在更廣泛的社會認知上,陳碧覺得更應該通過公開讨論讓家暴問題 " 脫敏 ", 以此來消除受暴者的羞恥感。" 就像性騷擾一樣,經過這麽多年,現在年輕人說起來并沒有那麽多恥感。"
陳碧,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副教授
家暴受害者會經常性地否定自己,陷入羞恥與自卑的情緒," 覺得我怎麽那麽倒黴,我怎麽就不行 "。
但這不是一個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就可以避免的問題,而是一個結構性問題," 是一種幾千年來在中國家庭中都存在的社會疾病 "。陳碧說:" 隻是你的家庭得了這種病,那我們治病就好了。"
她希望,當我們再讨論家暴時,能夠不再帶有那麽多特殊色彩,來消除受害人心中的羞恥。" 就像每條河流都會經過一些險灘,人生也總有意想不到的遭遇,不必爲此感到羞恥。"
策劃:周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