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節假期過去,毫無疑問,《狂飙》爆了,微博熱搜上刷榜的是它,返程高鐵上包圍打工人的還是它。
從立意上看,《狂飙》與三年前迷霧劇場《沉默的真相》頗為相似,講的都是代表着正義一方的主角隻身與龐大的黑惡勢力集團對抗,以孤焰之光照亮長夜的故事。
隻是,集結了一衆老戲骨的《狂飙》在創作上的野心更大,故事體量和人物群像都更繁複。
好的故事,必然會誕生好的人物。所以優質劇集捧人,往往是一捧捧一堆,而不是隻有主角才能吃到作品紅利。
拿《狂飙》來說,除了絕對主角安欣,在社交平台上掀起讨論熱潮的還有從賣魚佬一路逆襲為黑老大的高啟強 ↓
戲份時長不多但每次登場都很驚豔的 " 大嫂 " 陳書婷 ↓
一度搖擺但最後還是選擇為正義犧牲的警察李響 ↓
甚至是冷酷寡言的殺手老默 ↓
單拎出來每個角色,都有一條精彩的故事線。
今天想跟大家聊的不是他們,而是《狂飙》中故事的「線頭」。
播到現在,《狂飙》以京海市的掃黑行動為主線,環環相扣,大緻講述了兩個大案。第一個是 " 賣淫女 " 黃翠翠被殺案,第二個是莽村拆遷案。
黃翠翠被殺案,扯出了京海市最大的賣淫窩點白金瀚,幕後老闆徐江與京海政法委書記趙立冬官商勾結,稱霸一方。
最後徐江倒台,但并未危及背後的靠山,京海本地的黑社會團夥又扶持了高啟強。
莽村拆遷案,建工集團、莽村當地村民、負責拆遷的政府工作人員,各方勢力糾纏。
在利益搏鬥中,高啟強指使老默在工地上謀殺李順,借此向莽村施壓,而莽村村幹部李有田為了掣肘高啟強,又挑撥李順的兒子李青綁架了高曉晨(高啟強的繼子)。
最後李青在綁架案中被警察擊斃,高啟強則通過此事得到了更多和莽村談判的籌碼。
這兩個案子盤根錯節,背後的利益鍊條錯綜複雜,牽連之廣、影響之深,都絕非一兩句劇情簡介就能概括出來的。
但這兩個案子也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把小人物推到了最前面,各方勢力借此纏鬥,下棋的人各有得失,但棋子卻無法擺脫被犧牲的命運。
嚴格來說,承擔着 " 線頭 " 功能的黃翠翠、李順&李青父子其實是兩個案子中最重要的角色,卻也是劇集中編劇着墨最少的角色。
沒有苛責導演和編劇的意思,這是創作過程中必然要做出的取舍。況且着墨最少,不等于人物單薄,不等于無話可說。
黃翠翠在劇中第一次出場,就已然是一具屍體,警方的屍檢報告裡說 " 生前經受過劇烈的毆打 ",
警方去到她租住的房子,是一個促狹擁擠又熱鬧的老居民樓,但這些熱鬧與黃翠翠無關,因為周圍的鄰居知道她是做皮肉生意的,沒人與她來往。
但附近的租戶也說 " 沒人丢東西,也不擾民。"
這背後透露出來的信息是住在這裡的黃翠翠自知自己的身份,見不得光卻也不願意給别人添麻煩。
随着警方進一步調查,黃翠翠的生平也一點一點被拼湊了出來。
比如,她還有一個六歲的女兒養在父母老家,黃翠翠一年多才能回去一次,一回去就給女兒買很多新衣服和玩具。
比如,她和家裡的關系不是很好、在老家也沒什麼朋友,女兒因為她的關系被别人歧視,村裡的人叫她 " 野孩子 ",黃翠翠則是這些人口中的 " 壞女人 "。
再比如,黃翠翠也曾認真的考慮過結婚,而以她的交友圈,男友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男友陳金默為了籌錢結婚搶劫出租車,搶了輛出租車和三百塊,判了六年。
黃翠翠探視他的時候說自己等不了那麼久,孩子已經打了。
六年後陳金默在牢裡聽到黃翠翠死了的消息,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而真相是什麼呢,孩子沒打,還生了下來、是個女兒,健康也坎坷地長到了六歲,被别人叫成 " 野孩子 "。
黃翠翠當然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被這樣叫,所以她決定 " 幹票大的 "。在一次陪酒活動中悄悄帶上了錄音筆,錄下的内容足以成為在場官員的罪證。
作為陪酒女,黃翠翠一直是利益鍊條上的最底層,但拿到這支錄音筆後,她錯覺可以 " 拿捏 " 上面的大人物,錯覺以為靠這把能翻身,撈筆大的 " 上岸 "。
隻是錯覺。
她的上線、幕後大佬、涉事官員,沒有任何一個人被她 " 拿捏 ",第一反應都是先處理掉這個 " 麻煩 "。
到死黃翠翠都沒能上岸,她成了河裡一具被圍觀的浮屍。
這是黃翠翠的結局,而李順,死得更 " 冤 ",也更突然。
李順原本隻是莽村一名普通的村民,早年喪妻,兒子有瘋病無法獨立生活。所以一把年紀的李順不得不出來打工掙錢,掙個辛苦錢。
他不知道莽村村幹部到底跟所謂的建工集團有什麼過節,也渾然未覺自己已經被黑老大派來的殺手盯上,随時準備送他去死。
在李順眼中,那隻是一個尋常的午後,隻是一次跟工友普通的閑聊。
死亡突然降臨,甚至沒有留給他反應的時間。
因為李順的死,建工集團跟莽村的矛盾白熱化,局面膠着,需要一個破局者。沒有人想在此時此刻站在風口浪尖,也沒有人會蠢到在這個時刻站到風口浪尖。
除非這個人本來就是一個傻子。
于是 " 李順的死 " 再次被利用,在村主任李有田的授意下,李宏偉用這件事去激怒李順的傻兒子李青,挑唆他對建工集團的總經理高啟強實施報複。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村主任不惜拿走李青維持精神穩定的藥物,讓他能更快淪為自己手裡的槍。
劇裡有一場沒有影響劇情走向但我很喜歡的戲,安欣帶着徒弟去李青家裡套近乎,想勸他不要那麼沖動。
這個十幾年隻住了一對父子、其中一個人還不具備自理能力的家并不如想象中髒亂,反而收拾得很幹淨,像一個小小的庇護所。
旁人眼中的 " 傻子 " 李青其實擁有一手好廚藝,飯桌上的安警官自慚形穢。
從李青和安欣的對話中可以得知,他也曾經找過做飯的工作,但因為被人看不起、自己也不會和别人打交道又都作罷。
原本安欣已經為李青找好了工作,原本李青有往前走一步的可能。
隻是原本。
沒有了藥物控制、再加上有心人激将,陷入瘋狂的李青綁架了高啟強的繼子,最終被警察槍擊,倒在了大雨裡。
旁觀者甚至無法評價,那枚奪走他生命的子彈于他而言是死亡還是解脫。又或者對于李青,這兩個詞語同義。
某種程度上,黃翠翠和李家父子是同樣的人——
深陷在生活的泥沼裡,奮力掙紮卻越陷越深;活着的時候無人在意,就連死亡也要被迫成為 " 工具 "。
盡管他們最終還是無力掙脫命運的重力,但從這些細節中,我們可以窺見他們努力生活的影子。
絕大多數人的人生,不似高啟強從底層商販到黑社會頭目這樣的大開大合、波瀾壯闊,也不會像安欣一樣,用自己的青春、友情、愛情、生命,用自己的全部去為理想下注這般動魄驚心、可悲可泣。
但每個人也都是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永遠無法抵達山頂,但仍要為各自的命運做出微小的、日複一日的、并且也許徒勞無功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