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喜剛結束,最近三喜也開始發布招募消息了。
講真,《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的播出的确讓内娛久旱逢甘霖,填補了這些年喜劇國綜的空白。
看着這節目紅紅火火,在觀衆的催更下快要變成《一年 N 度》的陣仗,我倒是想起另一部早已消失的喜劇綜藝。
不免有點惋惜。
因爲不少人都說,它就像是喜劇大賽的前身——
《愛笑會議室》。
簡單來說,是由當年一批年輕人(下稱愛笑團隊)自行創演的室内近景喜劇節目。
豆瓣評分高達 9.4,開播距今 13 年,已然成了一代人的喜劇記憶。
不是我誇張,當年許多校園文藝彙演上的節目,就是在這兒搬的素材。
記得這個《信使》,高中元旦時候我組織着演了
不過相信跟飄一樣的 90 後,或許對後來的另一檔綜藝更熟悉,《我們都愛笑》。
這是愛笑團隊跟湖南衛視合作的另一檔喜劇節目。
前陣子愛笑團隊的近況上了熱搜,已經有人在 dream 他們參加三喜了。
自兩檔節目停播以來,愛笑團隊在經曆輝煌和重組後,已漸漸歸于沉寂。
可每每被提及,仍有觀衆在懷舊喊重啓。
尤其自一喜爆火後,在喜劇走向大衆化并被充分審視的當下,讓人不禁開始反思:
我們懷念 " 愛笑 ",是在懷念什麽?
《我們都愛笑》誕生于國産喜劇綜藝的井噴之年,2014 年。
《歡樂喜劇人》《笑傲江湖》《我爲喜劇狂》《中國喜劇星》……
在各大衛視競相推出競技型喜劇真人秀的時候,《我們都愛笑》另辟蹊徑,在喜劇場景空間上玩花樣,反而玩成了一個特别的存在。
所以形式上,它新奇——
主要是和明星嘉賓合作完成不同的場景喜劇。
焦點在明星,而非喜劇。
節目曾經過多次改版,主要闆塊有 " 愛笑鏡子屋 "" 愛笑滑溜溜 " 和 " 愛笑段子屋 "。
既不設固定主持人,隻有愛笑團隊作爲駐場演員參演,也不打煽情牌,自然不落俗。
内容上,它粗野——
名義上是誠邀明星做客,實則就是大型整蠱。
頗有一種不顧嘉賓死活,隻管大衆娛樂的瘋批氣質。
其中最受歡迎的闆塊,莫過于愛笑鏡子屋。
顧名思義,受邀嘉賓需在規定的情境中,模仿駐場演員的一言一行。
而在他們不知情的前提下,片場道具往往都被節目組動過手腳 ……
比如,那邊駐場演員蓋的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被子。
可到了嘉賓這邊,在身體重心沒有支撐的情況下,蓋的卻是——
由人 " 扮演 " 的一張被子。
更難招架的還有駐場演員的雜技考驗。
即使是 " 硬漢 " 歐豪,背着身後的重量級隊友見狀也要抖三抖。
而這節目光 " 爲難 " 還不過瘾,它還熱衷于幫明星卸包袱,給觀衆呈現鮮見的 B 面。
因此在這節目裏,你能看到古裝美男喬振宇被鼓風機整蠱,秒變嬌羞版瑪麗蓮 · 夢露。
或是看話筒前儒雅得體的何老師,被 " 搔首弄姿 " 支配的難爲情。
要是請上本身就有喜劇細胞的明星,那笑果更能翻倍。
當駐場演員肖旭 " 變身 " 成猴時,你還能看到張一山被當猴耍的名場面。
顯然,明星參加别的節目是美美去當座上賓,但上《我們都愛笑》,就是來渡劫的。
尤其是愛笑滑溜溜,嘉賓需要在 22.5 度的斜房子裏完成情景劇所需的指令。
這個環節可是個體力活兒,主要引導嘉賓花式摔跤。
譬如在嘉賓不知劇情發展的情況下,突然 cue 他們在斜房子裏跳操、站軍姿 ……
诶,玩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
以上兩個闆塊,主要爲了呈現明星褪下光鮮亮麗的光環,被整蠱的窘态。
不過,仰仗的還是節目本身的有趣設定。
到了需要考驗明星即興反應的 " 愛笑段子屋 "(這個闆塊是由愛笑團隊創演的短劇舞台,也可看作《愛笑會議室》的變式),往往容易暴露他們參差不齊的綜藝感。
因此更多時候,看點和笑點還是聚焦在愛笑團隊神經質的行爲藝術上。
發現沒。
這節目打造的,其實是一種快餐式笑點。
不似脫口秀那類需要咂摸一下再笑,它主打的就是一種不過腦的解壓。
套用一種喜劇表演狀态,有了 " 耍狗坨子 " 内味。
也即學院派不敢苟同," 笑了會羞恥 " 的笑點。
要說多深刻的内涵,沒有。
隻有純粹爲了讓觀衆生理性發笑的俗。
而要說俗,還得追溯到 10 年的《愛笑會議室》。
如今大多數人懷念的愛笑團隊,除了後來《我們都愛笑》這批駐場演員,還得加上後來出走的骨幹成員:崔志佳、喬杉、張子棟、張一鳴、修睿(按圖片從左到右順序)和潘斌龍。
《愛笑會議室》是這群年輕人夢開始的地方。
起初《愛笑會議室》隻是作爲遼甯衛視《誰是主角》的一個子欄目,後來才在黑龍江衛視播出。
即使在晚上十點後的非黃金檔,但依然是當年的合家歡節目,尤其在年輕人群體中大受歡迎,一些熱梗甚至在互聯網流傳至今。
跟如今的喜劇大賽相比,《愛笑會議室》是更純粹的劇場喜劇 sketch。
道具更少、布景更簡陋,有時三張凳子就能演一出。
因此往往需要演員進行無實物表演。
演員笑場、嘴瓢這些舞台事故也時有發生。
但奇妙的是,這些破功的瞬間非但不會讓人覺得突兀,還更添了幾分喜劇效果。
且憑借這股粗粝的質感,它反而讓人一眼 get 到喜劇 sketch 的魅力。
故事沒頭沒尾,但觀衆的目光更容易聚焦在劇情上。
并非當時的觀衆寬容,而是這群年輕人在自編自演喜劇上,的确很敢玩。
那時他們有的還隻是在校大學生,但憑借滿腔的創作激情和靈感,湊在一起碰撞出不少經典段子。
對于貼地的題材,他們搞反串、灑狗血,把生活化日常演出喜感。
至于荒誕的題材,他們更是腦洞大開,大玩 cosplay,把無厘頭玩到飛起。
比如《葫蘆兄弟》裏,上演的是葫蘆娃 N 年後再會蛇蠍妖精的戲碼。
大娃賣起了大力丸,二娃成了睜眼瞎。
吐着信子的蛇精和比着剪刀手的蠍子精,則當起了裁縫。
- 您二位最近忙什麽呢
- 閑忙,裁縫
雖然是荒誕喜劇,但它在給觀衆提供即時滿足的同時,也并非毫無營養。
比如《炒餅的故事》就是在荒誕中玩諷刺。
講的是一支特遣隊被派到隔壁國家給國王帶炒餅的故事。
送餅途中,它靠特遣隊一番掩耳盜鈴的操作逗你笑。
而特遣隊員的接連犧牲,和結尾處因國王還要醋和辣椒,需再派一支特遣隊的荒誕劇情,又讓人品出一絲諷刺意味。
顯然,《愛笑會議室》裏大多數喜劇也俗。
但它的成功或許也證明了,讓人生理發笑的笑點,并不等于低俗趣味。
又如《美聲無罪》。把一個美聲歌手放在街邊大排檔這個不搭嘎的場所裏,被客人要求唱通俗歌和二人轉,卻因爲改不了美聲唱腔頻頻被嫌棄。
就在他哀歎 " 美聲無罪,沒人懂我 " 的時候,反轉來了——
原來大排檔的服務員是個隐藏美聲歌手。
你以爲這是一個覓得知音的圓滿故事?
下一秒主人公又突然撂下一句話,拒絕煽情結尾,也突然給了代入其中的觀衆一盆兜頭冷水——
- 小妹妹,你也喜歡美聲嗎?
- 對,我也喜歡美聲
- 但是,你沒有天分
連續翻番,有。
喜劇效果,有。
被冒犯到?沒有。
說到底,這是一種既能讓人輕易笑出來,同時又令人舒适的" 膚淺 " 快樂。
即便因爲條件限制,《愛笑會議室》的段子普遍不及喜劇大賽打磨出的作品那麽深刻、工整和精緻。
但如今人們好像越來越渴求 " 膚淺 " 快樂的回歸。
換個說法是,對喜劇越高敏感,就越難快樂了。
如今喜劇節目裏有這麽一種現象——
" 高級 " 喜劇的成本好像越來越高,想追求深刻卻往往容易引發争議。
比如二喜裏争議最大的 " 姐盡全力 "。
争議在哪?
大多是觀感上的不适。
一向追求現實表達的她們,高級感體現在上價值。
她們作品傳達的價值觀,乍看都是事實的且正确的。
《媽媽的味道》裏,原想借一家爲顧客提供媽媽 " 關懷 " 服務的餐館,講 " 唠叨的母愛 "。
《當一個女人決定退鞋》,借退鞋說女性離婚。夢裏被各種聲音勸和,醒來後主動選擇離婚,傳達女性尊重自我感受,也沒毛病。
《請賜教》野心更大,試圖觀照有家庭的女性和事業女性分身乏術的困境。
可一心刺世,有時刺着刺着,卻誤傷了人。
就拿《媽媽的味道》來說。
對部分人而言,媽媽的唠叨不是母愛,而是窒息的權力壓迫。
因此當看到顧客全程吃不上喜歡吃的菜,結尾因爲被迫吃了一口菜就強行和解,渲染了 " 女兒 / 顧客欣然接受母親 / 商家的一場 PUA",才讓人代入不适,接受無能。
一出本該讓人放松的喜劇,卻反讓人看了别扭。
如果說 " 膚淺 " 笑點是 " 沒道理,好奇怪,但好好笑 "。
那這種主題先行的高級感大概就是 " 有道理,好奇怪,笑不出來 "。
但實際上," 膚淺 " 快樂和高級感互不矛盾。
《一喜》裏的三狗組合,一開始因其濃烈的耍狗坨子喜劇風格,跟高級感無緣。
第一期一出《三狗直播間》讓馬東笑到飙淚,但在學院派代表于和偉和徐峥這兒,分數并不理想。
直到複活後,他們交出了一個 " 有所保留地灑狗血 " 的作品《叢林法則》,才獲得當場票數第一。
一方面,他們狗血繼續灑——
三狗經典保留項目 " 紅纓槍刺喉 " 重出江湖。
同時底子又是在諷刺職場弊病——
HR:等通知
就像黃渤說的,整上諷刺後,變高級了起來。
可于他們自己,卻覺得 " 無灑不歡 "。
當下馬東給了他們這樣的勸告——
喜劇當然有高級的東西,但它要經過時間檢驗,而經過時間檢驗的東西不是被追求來的,它是自己在那兒,穿過時間留下來的,所以别腦子想到了 " 我要給到高級感 ",而放棄了自己最鮮活的表達,我覺得那有點可惜。
也即是說,對創作者而言,大可不必爲了高級而高級,不如放開手腳釋放自我最鮮活的表達。
雖然當下的喜劇氛圍指向的是一種更高難度的喜劇創作方向。
既要能刺撓我,讓我發笑,但又不能刺傷我。
在好笑的前提下,疊加高級感,固然是最高形式。
但不夠高級,也沒關系。
于觀衆也是如此。
" 膚淺 " 并不是高級感的對立面,而是快樂的下限。
在我們習慣用透視鏡般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的當下,對 " 冒犯 " 越來越敏感,攝取快樂的阈值越來越高時。
我們懷念 " 愛笑 ",本質也不過是渴求笑的本能,渴求釋放。
既然如此,縱使 " 膚淺 " 一點,也不必感到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