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聲生不息 · 寶島季》後,張韶涵 20 歲的聲音,就在我腦内循環播放:
" 我是 6 号易天邊。請聽我的聲音,你将會發現有所不同。"
真是神來之筆。
節目讓 20 歲的易天邊與 40 歲的張韶涵,在一首歌的時間裏,交替出現。
那首歌叫《journey》,《海豚灣戀人》的主題曲。
歌詞第一段,翻譯成中文,是這樣的:
「這是段漫長的旅途,它的盡頭,在我終于知道我的歸宿那一刻。
這是段漫長的旅途,我不知道我該相信什麽。
陰影遮蔽了我的眼睛,我迷失了自己,我想要逃避躲藏。」
易天邊定格在這首歌裏,她永遠年輕。
隻有唱歌和聽歌的人,在漫長的旅途裏,一年年變老。
轉眼 20 年。還真是漫長又匆忙。
近來千禧年美學複興,三步就能撞見一個走 Y2K 風的 00 後辣妹。
看完《聲生不息 · 寶島季》,我這個真的在千禧年裏度過青春期的人,才想起——
所謂千禧風,不隻是低腰褲、厚底鞋、五顔六色的頭發。
更是一種 " 誰說我不行 " 的精神。
那會兒年輕人唱的流行歌,都在傳達這個意思:
「我要飛,飛得很高很遠在我的世界」——《寓言》
「在我的地盤,你得聽我的」——《我的地盤》。
「想唱就唱,要唱得漂亮,就算沒有人爲我鼓掌」——《想唱就唱》。
以前的年輕人最愛說的口頭禅,不是卷啊,累啊,躺平啊。
而是——超酷的。
我們那代以酷爲美的女孩們,後來都長成了不好惹的大姐頭。
其實就是現在網上最推崇的 slay 姐——獨立、自信、有主見、硬骨頭。
具體參見張韶涵:
20 歲時唱:我一直有雙隐形的翅膀,帶我飛,給我希望。
30 多歲又唱:你何時下山,記得帶上卓瑪刀。
40 歲,已經曆經幾輪人世變換,紅過、黑過、摔過、爬起來過。
重唱《海豚灣戀人》裏的歌,不再是小女孩暢想未來,而是過盡千帆,笑看潮起潮落。
年紀不同,卻都是一樣的——酷。
《聲生不息 · 寶島季》第一期,按時間線劃分了幾個單元。
千禧年單元,主題就叫 " 酷 "。
這一段的旁白文案說:進入千禧年,女歌手們紛紛抛棄苦情歌,自信傳達新主張。
不光是張韶涵,2000 年前後,湧出來那一大波新人,唱的、跳的、裝扮的,都是一副 " 不服管 " 的樣子。
孫燕姿第一張專輯,宣推文案直接說:從沒有哪個 22 歲的女生,像她這樣唱歌。
明明還是個沒人認識的小年輕,就敢拽出 " 我前無古人 " 的樣子。
主打歌《超快感》,大聲宣告:
「感覺對了我要出發,用我自己的步伐。
告别所有舊的想法,别害怕不像話」
MV 裏,一個留碎短發,穿熒光粉無袖背心的瘦女孩,坐在車頂上伸懶腰。
鏡頭一切,又換了緊身 T 恤,蹦跳着,朝前方揮拳。
整個人又輕盈又自由,形象和歌曲的氣質,完美統一:
「心在醉,心在飛,我敢追。
愛就是超快感,利落幹脆」——《超快感》。
現在回頭看,千禧一代,孫燕姿、張韶涵、梁靜茹、蕭亞軒、王心淩 ……
還真的和八九十年代的女明星,都不一樣。
沒人走明豔大美女風,不突出性吸引力。
主打的是一種 " 我管男人愛什麽 " 的魅力,我們女孩子更愛的女性魅力。
以往的情歌唱的都是:" 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
電影裏也總在演各種 " 癡心女子負心漢 " 的故事。
到了新千年,孫燕姿染着紅發,穿寬松衛衣,癱在大大的沙發裏,翹着腳給你唱:
「對愛恨欣賞,直來直往」——《直來直往》。
哪怕溫柔成梁靜茹那樣,也在歌裏告訴你:
「分手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分手快樂》。
不想找也可以,還有蕭亞軒穿着拖沓到腳面的闊腿褲,和緊身吊帶衫,跳 R&B 舞曲,把《一個人的精彩》唱給你聽:
「頭發甩一甩,大步地走開,不憐憫這心底小小悲哀」。
新千年沒有讓人失望。每天都有新技術、新觀點、新鮮的人和事。
那會兒不流行考古、追憶似水流年,流行的是張揚個性,探索未來。
再看張韶涵首張專輯《Over The Rainbow》封面:
一個大眼睛女孩,向前奔跑,面帶自信微笑。
她身後是彩虹、白雲、藍色星球,寓意這女孩把一整個地球都甩在身後。
經濟騰飛帶來更多就業機會,更多普通女孩走入職場,參與社會競争。
經濟獨立帶來精神獨立,新時代女孩們,需要更多追夢故事來給自己打氣。
這才有了張韶涵們大唱:
「我想去冒險,不管一路多危險」——《寓言》。
不光是年輕人,就連經曆過上一個時代的老前輩,比如林憶蓮,都不再唱:
「女人若沒人愛多可悲,就算是有人聽我的歌會流淚」——《不必在乎我是誰》。
轉而唱起寶島版的《铿锵玫瑰》:
「那女孩早熟像一朵玫瑰,她從不依賴誰」。
90 年代最會唱苦情歌的那英,不是「輸了你,我輸了全部」,就是「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都收斂了自怨自艾,釋放出自己真實的個性。
她也開始唱新時代女性,對感情的新主張:
「忘了我吧,忘了那激情的纏綿,讓我們活得輕松一點」——《相見不如懷念》。
這些歌手和作品,都不是小衆音樂,主打一個自娛自樂的那種。
都是被成熟的商業團隊包裝後,推出的大衆娛樂産品。
能被市場廣泛接受,傳唱大江南北,可見貼合了一整個時代的情緒。
千禧年像我們年少時的夢想;
像張韶涵在節目裏唱的第二首歌:
「很像蝴蝶,美麗地飛,盤旋然後不見」——《遺失的美好》。
大時代驚鴻一瞥,呼嘯而過。
00 年代轉眼到了尾聲。
2009 年,張韶涵在經曆了各種意外與傷害,事業跌入谷底後,又出過一首勵志歌。
我特别喜歡,但不算很紅,不知道她會不會在節目裏重唱。
《看得最遠的地方》:
「我要去看得最遠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夢想。
像從來沒有失過望受過傷,還相信敢飛就有天空那樣」
其實是在說 " 我失過望、受過傷,我已經知道不是敢飛就有天空了啊 "。
20 歲時,她唱的是:" 勇敢向前,夢不會碎 "。
快 30 了,已換成 " 夢會碎,人會失敗 "。
當年第一次聽時,我還在上學。剛走過青春期,來到她唱《寓言》的年紀。
覺得這歌是張韶涵對她自己唱的,并沒有太多共鳴。
又十幾年過去,聽《寓言》長大的小女孩,終于也見識了必然要來的夢碎時刻。
終于理解了《看得最遠的地方》的另一重意思:
比有夢就去追更了不起的,是永遠對生活抱有期待,不分年紀與境遇。
我永遠是我自己的希望和翅膀。
千禧風美學複興,不該隻複興穿搭,也該把這股勁頭一起複興了才對。
那一代女歌手,王心淩、楊丞琳、梁靜茹、蕭亞軒 ……
那些給我們造過夢的姐姐們,後來都經曆過各自的挫敗與至暗時刻。
但你仔細去看,沒有一個人自怨自艾、自暴自棄。一個都沒有。
她們行到中年,換了另一種方式,繼續激勵一代人。
我們這幫從 Y2K 時代走過來的人。
小時候聽她們的歌,學她們的裝扮。
哼着天馬行空的旋律,做着千奇百怪的夢。
帶着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勁兒上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地,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也許我們都沒有出大名,賺大錢,沒有走到羅馬,還添了一身傷。
但隻要你還在路上,你還是那個酷斃了的大人物。
《聲生不息 · 寶島季》第一次把千禧一代串起來。
在我看來,不是懷舊,是一種治愈。
再次打開那首《遺失的美好》,那不隻是易天邊或張韶涵的歌,也是我自己的歌:
「我始終帶着你愛的微笑,一路上尋找遺失的美好。
有些人說不清哪裏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我說不清我哪裏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時光讓歌手和歌迷達到了某種程度的共鳴。
不同階段重聽,會在其中賦予不同的感悟。
這也是一種 " 聲生不息 "。
同是《聲生不息》,這一季寶島季和上一季港樂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氣質。
港樂季拍出了對花花世界,璀璨都市的向往。
寶島季拍的是對鄉土人情的眷戀和惆怅,充滿台式特有的小确幸、小治愈。
是頂配演音樂綜藝沒錯,換個角度看,也是一部人文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