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榮耀 2》刷屏 Sir 的朋友圈了。
" 妍珍啊！" 是 Sir 每天要聽上幾十遍的問候語。
第二季回歸你還滿意嗎？
反正 Sir 的朋友裏就有一個 " 少數派 " 聲音：
複仇雖爽，但最終還是洩了氣。
文 | 錢德勒
Sir 電影獨家專稿 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狂飙》之後的全網觀影狂潮就是她了——
《黑暗榮耀 2》。
觀衆已經拿出放大鏡開始顆粒級地刷劇，将本已頂到頭蓋骨的爽感人爲延長。
比如有人大數據統計全劇最文明的人是誰？沒想到，當上氣象播報員的樸妍珍居然是飚髒話 " 西八 " 最少的人，而張口就來的則是她出軌的對象全在俊。
△ 來源：公衆号作者 " 畢導 "
還有人分析爲何妍珍要十餘年持續出軌，放棄顔值、智商、财力以及戰鬥力都滿格的總裁老公，原因其實就藏在台詞裏，因爲她說了：
我的耐心隻有一分鍾 ……
更有讓人驚掉下巴的番外篇，東恩的瘋批母親扮演者樸智娥曾經與闖蕩韓影的張震拍過船戲，就在金基德的作品《呼吸》裏。
總之，韓國觀衆其實蠻驚訝的，中國觀衆的熱情怎麽好像比他們還要兇猛，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部中國劇集。
豆瓣 9.2，第二季不但沒有拉垮，反而口碑攀升，将大女主複仇的爽感打了個神清氣爽。
強編劇的劇情編織、原創金句的高密度輸出、對峙雙方演員駕馭瘋批戲份的信念感；
還有時而撓人柔腸的撒糖、girls help girls 小細節，都爲這劇的二次傳播添足了馬力。
但，我突然想起劇中的一句高贊台詞，來自周汝正母親：
我發現盲目的善意和倫理原則
隻不過是華而不實的榮耀
這就足以說明。
榮耀并非無懈可擊的金身。
比起崇拜榮耀，審視榮耀更有價值。
《黑暗榮耀》16 集播完，反而讓我在爽過之後可以顱内倒帶去想想，除了爽這部劇是不是還缺點什麽呢？
爽感就來自于飛躍現實。
但我們在爽中飛躍的，還會在快感消失後，原樣奉還回來。
到那時我們或許才會感覺到——
哦，這不對勁。
01
越長大越弱雞的妍珍
盡管在第二季開始，五人組已經意識到文東恩有備而來，拿捏了自己的 " 命門 " ——
從孩子到婆婆、從毒瘾到隐疾，無所不至。
對于核心妍珍而言。
盡管她通過多年受賄警官之手率先挖出東恩的副手是開轎車的姜大嬸，并且也試圖如法炮制，拿對方女兒來要挾，讓大嬸反水，玩一把 " 無間道 "。
但是從觀衆的視角來看，妍珍早就失去了第一季裏裏冷豔、自信的超霸氣場。
她的孩子已經知道媽媽的醜聞；
她的老公與 " 敵人 " 發生了眼神拉絲的暧昧；
她的閨蜜被踩了尾巴、方寸大亂給對家遞刀子；
她的情人也足以證明配不上有錢公子哥的身份，沖動、愚蠢且失去了性魅力。
而另一邊的東恩，一張大網開始收了，其實已經勝券在握，這一點稍後再講。
那麽，此時妍珍還能做什麽呢？
她與她的母親隻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慣性裏瘋狂打圈兒。
扔包、罵人，已經表現出各種瘋批顔藝。
簡單來說，反派的戰鬥力在第二季都弱爆了。
對照一下第一季。
少年妍珍反而更讓人毛骨悚然，她不僅僅是出手狠，單刀直入去實施暴力，五官表情也控制得很好，越少女越可怖。
有一場戲就處理得很好。
當她用力将尹素禧從天台上推下去的時候，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母親，雖然有一些慌張但更重要的是，她迅速退回到乖乖女的人設裏，說謊、示弱，将污水迅速倒向死者。
這才符合出場時的她，她不需要有夢想，隻需要有夢想的普通人被她玩弄。
可是随着她的長大，成人妍珍尤其在第二季更像是一個絕望主婦，随時處于情緒崩潰的狀态，很少再出現歪嘴戲谑的笑容了，更多的表情就是怒目、發狠。
更不可理解的是，作爲财閥掌門人的妻子、有錢階層的出身，母親依靠神棍盤織了那麽多年的關系網，爲何也就一個貪婪的警官不那麽貼心地爲其賣命。
這些年，妍珍毫無長進甚至退步了，這與故事裏的階層、身份是不匹配的。
小時候還知道借刀殺人，讓母親出面談判，用錢搞定東恩的媽媽；長大了，身邊除了一幫愚蠢的死黨之外，就再無關系可用，甚至她想都沒有想過先下手爲強，借丈夫之力築起防護牆。
她居然能夠想到的，僅僅隻是吹枕頭風讓河道英投放一支廣告保住自己主播的地位——居然那麽敬業？
一方面東恩在自己的地獄裏戰鬥力飙升，而另一方面妍珍則一直活在青春期裏玩着欺負又和好的塑料友情遊戲，輸赢早已寫死，觀衆的爽感來得當然容易。
不僅僅是妍珍，五人組其他人都有這個問題，她們的職業、家庭背景還有成長環境都被裝進真空瓶裏，根本沒有吸納階層、圈子的 " 養分 "，被編劇矮化成工具人，被大女主東恩所用，去驗證地獄遊戲的玩法。
所以到了第二季不少有戲劇效果的 " 小把戲 " 充滿喜感，本質上也是滑向了狗血劇的舒适區。
02
毀于深情的超能力河道英
妍珍和她的朋友們沒有成長，集體被工具化，成爲了貢獻表情包和 " 爛梗 " 的大戶。
而其他人物呢，雖然有不少閃光之處，但也因爲沒有足夠的發展曲線而變得莫名其妙，餘味不足，就隻能靠觀衆自行解讀了。
好，那我來舉出這個問題最嚴重、也最遺憾的人物——
男二号河道英，讓鄭成日成爲僅次于宋慧喬而迅速走紅，出圈的寶藏演員。
不得不說，他在片中貢獻了一些名場面。
比如與東恩初遇，視聽語言明顯緻敬了《花樣年華》。
作爲 GQ 第 17 頁上的男人，他的顔值狀态、服飾氣質還有表情管理都嚴格遵循韓劇男二号的定律，不主動搶戲但也不拒絕被關注。
河道英這個角色能出圈就是占了 " 暧昧 " 兩個字的便宜，他與東恩似有非有的情愫，編劇在大結局時僅僅給了一個吃紫菜包飯的鏡頭來投喂觀衆的美好期待，戛然而止。
他的複仇也是如此，全在俊跌落建築工地水泥池裏，動手的身影隻給了一條飛揚的領帶特寫；
隔日，就戴着同款領帶，衣冠楚楚地帶着非親生女兒在機場奔赴英國，遠離聲名狼藉的婚姻。
這個人物的遺憾，也在于過于暧昧。
上面已經說到，樸珍妍以及死黨們僅僅在表現有錢人階層的套路，越發滑稽。
而河道英，其實最有希望成爲讓東恩真正感受到階層鴻溝、威懾力的角色。
論腦力，河道英遠超妻子。
與東恩私會幾次就對對方的複仇方向了然于心，他做出了符合這個階層身份的選擇，不主動離開妻子而幫助東恩的決定。
如果順着這一條線繼續講，可以化解不少韓劇韓影中 " 有錢人 " 的刻闆印象——
除了好色貪婪就是瘋批，《老手》和《寄生蟲》其實都有這個問題。
河道英最有 power 的一句台詞，是對監獄裏的妻子說——
一生中絕對不能省錢的時候，就是請律師的時候。
就像大本版蝙蝠俠所說，他的超能力就是 rich。
很遺憾的事，韓劇灑狗血的慣性就把這個人物還是拖扁平了。
警察局門口大打出手是一次，跟妻子妍珍對質時飽含淚水是一次，突然張開雙臂喊女兒公主又是一次，其實都多了，不過是作爲爽點出現的。
或許不少觀衆覺得這都在驗證這個人物一些 GQ 特質：優雅、體面。
一個本來可以劃開更深邃裂痕的角色，被美好的光環堵住了。
做一些減法，言行舉止再簡潔确定一些，比如對女兒的态度，前面的分寸感其實已經很好了。
直接把女兒送到奶奶家照顧，意味着不想讓瘋批妻子影響她，也不想讓醜聞在自己的圈子裏蕩漾開來，并且給律師下了 brief，第一時間在英國找學校。
截止到這裏就很好了，有錢人的親情是複雜的，他也愛女兒，但更愛的是自己，身份、名望以及作爲食物鏈頂端者的尊嚴。
抛棄女兒肯定不是止損，隻會惹出更多 " 臭蟲 "。
所以，即便他在某一刻對東恩動心了，也隻是在對方不知道的情況下打破不吃碳水的戒律，啃啃飯團。
河道英的溫柔濾鏡很美，但沒什麽價值。
同樣在大結局時突然走了型的配角，就是姜大嬸。
當她完成任務，丈夫如願挂了，女兒送到了美國，自己開了小菜店過着簡單的生活時，一條問詢是否考慮做保姆的短信又讓她興奮起來，對着櫥窗抹起了口紅，就像一個夕陽特工的再次出發，确實也很爽。
但前面的鋪墊中，她是一個渴望甯靜生活的苦命人。
否則，就不會 " 晚霞很美，要瘋了 " 這樣的名句輸出，也不會被丈夫毆打時念叨地是女人在大洋彼岸自在的生活。
那再要求多了一點吧，停在開小店，寂寞地吃拌菜就很好了，人生況味與晚霞的寓意剛好扣上了。
03
被金句喂強的宋慧喬
不說宋慧喬，是沒法收尾的。
她的确是二十多年來當之無愧的韓劇長公主。
每個階段都有代表作，從 " 藍色生死戀 " 再到 " 黑暗榮耀 "，從藍到黑，從日到夜。
在全亞洲觀衆的注視下，她又進化了。
在這部劇裏，她的演技有變化，刻意将疲憊、衰老的細紋展示給觀衆看。
更沒有偶像濾鏡，直接将觸目驚心的疤痕化在身上。
與以往形象大相徑庭，被高贊并不意外。
但是有沒有想過，宋慧喬這次變強了，也得益于戲裏戲外不少助力。
先說角色，東恩的步步爲營是有條件的，意志力、智力以及現代社會不可或缺的财力，在第一季裏她也說過爲了複仇不日不夜地打工、學習，希望靠階層躍升而接近仇敵，這是合理的。
但是到了第二季，爲了給觀衆一層浪又一層浪的爽感，東恩的複仇進度條加快，執行力度加強就絕非一人之功，甘當劊子手一起跳舞的有錢公子哥、院長之子周汝正功不可沒，他也有一種超能力——有錢。
關鍵幾次的突破細想還真的得靠他。
他盤下了舊樓盤開美容院，才有機會在催眠時套取林妍珍的真話，是她殺了孫明悟；
也是他大手筆買下殡儀館，才能截胡孫的屍體，逼林妍珍反瘋，半夜折返找包飾。
也是他獨住一個大 house，才可能收留東恩，避免了她瘋狂的母親尋滋鬧事。
甚至也是他購買豪車，逼退爲難東恩的全在俊。
錢、錢、錢，還是錢。
試想一下，如果不是他和他的财力，東恩還能完成複仇嗎？
最諷刺的是，當這對地獄情侶調轉身份，東恩來做劊子手時，編劇還忍不住開個金手指：
空姐的婆婆與東恩是忘年交，開口承諾，你需要錢貸款嗎，你找我，我不會受任何利息。
無錢不複仇。
讓這場 " 歡迎你來到我的地獄 " 的大戲，被塗抹上金色的浮光。
校園暴力的深刻性也被稀釋了不少。
更進一步說，宋慧喬扮演的東恩尤其在第二季像不像複仇系的 " 傻白甜 " 呢，愛情不是可有可無，而是如果沒有愛情，大女主什麽都做不了。
這樣的質疑可能是爲難了韓劇與編劇金銀淑的 " 舒适區 "，畢竟在相當長時間裏，後者都是依靠造夢、炮制童話來維系觀衆的目光、眼淚與記憶的，宋慧喬也是從這裏出發成爲亞洲頂流，打不垮看不厭的喬妹。
所以到了第二季，編劇在題材、劇情、人物設置上的突破又顯得相當有限了。
她并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校園暴力的真相，是階層的碾壓還僅僅是少數人空虛、停滞的靈魂 bug，劇依然是懸浮的。
就像林妍珍作爲主播每每播出的天氣狀況，無論是暖冬還是平靜下隐藏巨大危險的潮汐，或者細雨，配合的僅僅是複仇進度表，被抽離了社會、文化等背景而變得虛妄。
黑暗童話也是童話，說到底故事的内核依然是灰姑娘與王子如何鬥敗女巫和她的妖孽随從罷了。
有聲音批評《黑暗榮耀》是被大女主光環包裹下的男凝劇，沒有男人不能完成複仇，甚至還有沒有道理的正面全裸鏡頭（空姐扮演者澄清是 CG 效果）。
這可能言過其詞，畢竟讓很多觀衆感動的劇情反而是那些女助女的人間溫暖。
比如養花的房東太太，被東恩拯救又反過來救贖對方，要死也要死在春天裏，其實就是等待花開的希望。
這說明，編劇是有一些女性主義優秀的觸角和表達力的。
她最初的想法也是好的，現實中的女兒問她，哪一種情況你更心痛，我在校園裏被人打死，還是我打死别人。
金銀淑大受震撼，也做了一些案頭工作，寫出了這樣的故事，但是一線編劇的慣性讓她不自覺地炫耀起自己的技法，尤其是在原創金句這一塊。
在第二季開播時，有媒體問她還有什麽金句，她很自信地回答會更多更猛。
誇張地說，從表達的角度來看，宋慧喬在劇中真的就像一個美麗的行走金句發射器，多、密。
母庸置疑，這些金句在未來數年裏可能被人津津樂道。
但。
又有多少人會記得，用直發器燙傷女同學身體，本是一件真實案例。而受害者長期陷于抑郁情緒裏，曾經對媒體說：
施害者沒有任何表示。
對，沒有任何表示。
或許，這才是妍珍們 " 最合理 " 也最 " 聰明 " 的應對。
她們會讓讓東恩的複仇空落落地，就像重拳落在奢侈、精緻的枕頭上，力道消失殆盡。
觀衆愛聽金句，因爲金句很爽。
實際上，這折射的是另一種 " 他人的地獄 "：
無法共情，無法對話。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