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浙江溫州某廠的一棟員工宿舍内，姚某被丈夫打得慘叫連連，常常有鄰居投訴他們家 " 影響休息 "，卻沒有人想過報警。這場家暴實施了長達十餘年，丈夫還在外和其他女人保持不正當關系。終于，在一次毆打後，丈夫再次提出離婚，要求姚某立即搬走并承擔兩個兒女的撫養費用，當晚姚某趁丈夫熟睡時将其殺害。這一案件，日前已被最高人民法院列入中國反家暴十大典型案例。
在電影《我經過風暴》中，佟麗娅飾演的徐敏正在經曆這一切。當婚前的甜蜜誓言變成婚後丈夫陳均（吳昱翰飾）的暴行，她被拽住頭發在地上拖行、被掐住脖子瀕臨窒息、被一拳一拳打在身上，一紙婚姻掩蓋住了暴力的惡行。
而令人難以接受的是，當她質問兒子爲什麽要打人時，兒子卻反問她一句 " 要用毛巾嗎 " ——這正是丈夫毆打她采取的獨有手段——爲了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皮外傷，以免外人發現。此時的她，早已身處在暴風眼之中。
佟麗娅此前也隻是從新聞或社會事件中來知曉 " 家暴 " 這個概念，而這次的拍攝準備，她也了解到家暴原來不隻是動手：" 家暴存在很多種形式，從言語貶低到精神暴力，包括監視、孤立，最後到拳腳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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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年，最高法進一步完善解釋了家庭暴力的形式，擴大人身安全保護令的适用範圍。其中明确表示凍餓、經常性侮辱、诽謗、威脅、跟蹤、騷擾等均屬于家庭暴力。
值得注意的是，家暴的受害者不全都是女性，按照受害者類型劃分，可分爲親密伴侶暴力、兒童暴力、老年人暴力，它可能發生在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祖孫等家庭成員之間。家庭暴力也會通過代際傳遞影響到下一代。
被家暴後，很多受害者仍選擇留在這段關系中，繼續忍受下一次暴力。連高知分子 " 徐敏 " 也在風暴中猶豫和徘徊，許多人質疑：爲什麽還不離開？
" 徐敏是被家庭的牽絆、身邊的指責和各種不理解推回到風暴中去的。隻有從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真正進入徐敏的困境中，思考她的猶豫和徘徊，才能理解這些正在經曆風暴的女性。" 佟麗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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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社會學者總結了兩類 " 被家暴者留在暴力關系中 " 的常見原因。
一類是個人内在因素。一些受害者會主動爲家庭暴力的發生找借口，将其合理化，甚至認爲暴力發生的原因是自己一無是處。她們責怪自己的所作所爲、自我懷疑；被操控、洗腦、恐吓，相信自己無法找到不家暴的伴侶，甚至受到人身威脅。
另一類則是外部因素。常見的障礙有孩子、經濟原因和缺乏社會支持。
" 我害怕他不打我就打孩子。"" 我希望孩子有爸爸。"" 我一個人的收入無法養幾個孩子。" 許多女性在孩子的安全面前選擇了犧牲自己；也有一些被害者想要逃離，卻不知道逃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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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敏常聽見家裏人勸和，" 夫妻兩個人打打鬧鬧是正常的嘛 "" 床頭吵，床尾和 "" 離婚說出去多丢人 "" 過日子不就是這樣嗎 " …… 就連施暴的丈夫也會指責她 " 都是因爲你這個家才會變成這樣！" 離婚和隐忍的念頭在腦子裏不斷推攘打架，作爲個體，在沒有親友和社會支持的情況下，她難以逃離。
徐敏并非不知道自己身處風暴之中，相反，她是最清醒的那個人。但從 " 徐敏 " 的視角，佟麗娅更深刻地理解了這些受困女性的心理，看到了她們的真實處境，并将這種窘迫展現給更多人。
" 隻有當我們真正理解她們爲何受困，才能成爲解決困境的第一步。"佟麗娅說。
在過往的影視作品中，家暴經常隻是一個元素或标簽，很少有電影以家暴爲核心來呈現整個故事，這對佟麗娅來說也是一次全新且充滿挑戰的嘗試，尤其是這樣一個真實又複雜的角色。
演員演繹角色，首先要走進角色。導演秦海燕通過實地采訪調研的方式，采訪了幾百個家暴真實案例，佟麗娅也是第一次翻看了如此多有關家暴的一手資料、案例，看到其中觸目驚心的細節，也感受到家暴問題背後的複雜性。
在拍攝的兩個月時間内，佟麗娅會減少和外界的交流，讓自己沉浸在徐敏那種孤獨壓抑的内心世界中，反複揣摩徐敏應該有的動作、狀态和反應。
殺青那天，導演秦海燕記得，佟麗娅在自己身邊坐下，說自己心髒很不舒服，很壓抑，甚至不能左側躺着睡覺。秦海燕很詫異，因爲這次拍攝的節奏比較輕松，但她随即反應過來，佟麗娅真的進入了徐敏的人物狀态，因爲在早期調研采訪中，有遭受家暴的當事人就說到了自己心髒感覺壓抑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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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佟麗娅看過的劇本中，有很多反映出女性社會性别的刻闆印象，比如母親或妻子。一個故事中，女性角色通常被貼上過重的标簽，顯得單薄無趣。
但在她看來，女性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然後才是女兒、妻子、母親等角色，在成長過程中，女性有很多和這些社會性别身份進行博弈的時刻，徐敏在走出風暴中就經曆了許多次博弈。
" 人生是曠野，不是羊腸小道。人生沒有什麽必經之路或者必須要做的事，随心走，取悅自己，成爲自己，活出自我就足夠了。" 佟麗娅說。
Q
經過這部電影的創作，對家暴這一社會議題有什麽新的認識嗎？
A
家暴這個問題，感覺好像離我們很遠，但當你真的接觸到時，才發現原來我們身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看到那些數據和案例時确實被震撼到，很觸目驚心。家暴也不隻是單純的 " 打 "，它還有言語暴力、精神暴力、監視、孤立、經濟控制等很多暴力形式。
在我看到的很多案例裏，女性受害者在家暴發生的第一時間是選擇離開的，但往往又選擇回去，對她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複雜且艱難的過程，并不是說我有勇氣就可以解決，因爲受害者有很多牽絆，比如經濟壓力、擔心孩子、親友的看法等，都會影響到受害者的選擇，讓她們有被困在其中。
所以我們也希望找到一種恰當的方式去诠釋這個問題，能讓大家更全面地了解這個問題。《我經過風暴》這個題材的電影能登上大熒幕，本身就是大家關注這個議題、社會意識進步的表現。
這次飾演的女性角色有其特殊性，也經曆了磨難與成長，對以後的女性角色有何期待？
我覺得公共輿論對女性的理解還是不夠的，大家可能覺得有些事情忍一忍就過去了，就像電影裏徐敏遭遇的那樣，周圍人的不理解、父母的不理解、朋友的不理解，都會把她困住。
我們也能看到很多劇本裏的女性角色，都或多或少地帶有一些刻闆印象或标簽，讓大家覺得這個角色很無趣，比如母親，一個 " 爲母則剛 " 就先把這個角色框柱。
但我覺得女性角色應該是更豐富立體、有層次的，比如一個母親，她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也是有不同形象的，她有的時候是母親、有的時候是妻子、有的時候也是一個小姑娘，我們應該能夠呈現出這樣不同的層面，而不隻是我們以往看到的那些 " 母親 "。
包括像我們這部電影，刻畫了一個女性在遭遇家暴後勇敢走出來的心路曆程，還有其他一些講述 " 小女人 " 成長爲 " 大女人 " 的故事，我覺得都很好，也期待未來能在熒幕上看到更多豐富立體的女性形象。
用幾個關鍵詞來形容這次的角色創作？
真實、複雜、勇氣。
攝影師：邵迪
策劃 & 統籌：何籌
采訪 & 撰文：賀梓秋、斯卓
服裝造型：李菲
化妝：胡力
發型：肖昀見
美術 & 置景：然然
制片：陳铮、徐茜
場務：宗思達
助理：姚嘉欣
影棚 & 器材：33+Art studio
視覺設計：April
